卯时西刻,天空被阴沉沉的乌云笼罩着,沉甸甸地压在林家祠堂的瓦檐上,仿佛要将这座古旧的建筑压垮一般。
整个祠堂都显得异常压抑,连空气似乎都凝固了起来。
祠堂内,那盏长明灯在风中摇曳不定,微弱的火苗在幽暗中艰难地跳动着,却始终无法驱散西周的寒意。
在这黯淡的光线下,林青禾蜷缩在太师椅上的身影显得格外扭曲和虚幻,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
“喝下去,这可是过年才能喝的红糖水!”
王二秀的声音突然在寂静中响起,打破了祠堂里的死寂。
她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仿佛被一把无情的刻刀肆意雕琢过,皱纹如蛛网般纵横交错。
此刻,她正死死地盯着林青禾,目光犹如两把尖锐的钩子,让人不寒而栗。
王二秀手中端着一碗红糖水,高高地举过头顶。
碗沿上凝结着暗红色的污渍,看起来就像狰狞的伤疤,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奶奶,这味儿实在太冲了,我……我有点喝不下去。”
林青禾紧紧咬着下唇,仿佛要把嘴唇咬破一般,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像风中的落叶一般无助。
她怯生生地开口,声音轻得如同蚊蝇一般,然而那话语中却透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和绝望。
她的目光在不经意间扫向奶奶王二秀身后那扇紧闭的窗棂,那扇窗棂似乎是她唯一的希望所在,她的眼神在那里停留了片刻,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生机。
然而,那扇窗棂紧闭着,没有丝毫的缝隙,就像她此刻的命运一样,被紧紧地封闭起来。
她的手腕被麻绳紧紧捆绑着,麻绳深深地嵌入肉里,勒出了一道道青紫的痕迹,看上去异常的狰狞。
她的指甲缝中还残留着昨日采药时的泥垢,那泥垢之中,藏着一星半点红珠碎屑,那是她从七岁便贴身佩戴的红珠手链上的。
今天早上,那手链莫名地崩断了,她慌乱之中捏碎了一颗珠子,然后悄悄地将那红珠碎屑藏了起来。
“哼,喝不下去也得喝!”
王二秀冷哼一声,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手中的藤条在空中猛地一挥,发出“咻”的一声,仿佛是一条毒蛇在吐信。
吓得林青禾浑身一颤,“女人家,生来就是为家里奉献的,哪来这么多矫情!”
就在这时,祠堂外突然传来一阵野狗疯狂的撕咬声,声音此起彼伏,尖锐而嘈杂。
王二秀下意识地扭头朝门口望去,眉头紧紧皱成了一个 “川” 字。
林青禾瞧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心一横,偷偷把手心的瓦片摸出来,如今,这个瓦片,成了挣脱束缚的唯一希望。
瓦片轻轻抵住麻绳,林青禾屏气敛息,连心跳声都似乎刻意压低,小心翼翼地来回割动。
麻绳坚韧,每一下切割都好似在切割她的神经,疼得她指尖微微颤抖。
但她咬着牙,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一下,又一下……“嘶 ——” 麻绳断裂的声音在野狗的吠声中显得格外微弱,却在林青禾耳中如同一声惊雷。
她刚要起身,却听见奶奶一声暴喝:“你这死丫头,想干什么!”
王二秀猛地转身,眼中满是愤怒与震惊,手中一碗鸡血险些打翻。
见林青禾挣脱了束缚,她二话不说,挥舞着藤条便冲了过来,那架势好似要将林青禾生吞活剥。
“奶奶,我…… 我实在难受,想活动一下。”
林青禾一边闪躲,一边试图解释,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别给我耍花样!”
奶奶王二秀根本不听她的解释,手中的藤条如雨点般落下,“今天这冲喜仪式,你必须老老实实地完成!”
林青禾左躲右闪,可祠堂空间有限,很快便被逼到了墙角。
慌乱之中,她抬手一挡,却不小心扯断了手腕上那根仅存的红珠手链。
刹那间,一颗颗圆润的红珠如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 散落一地。
“不!”
林青禾惊呼一声,下意识地俯身去捡。
就在这时,王二秀猛地扑了过来,想要抓住她。
林青禾躲避不及,额头重重地磕在了一颗红珠上,一阵剧痛袭来,眼前瞬间一片模糊。
与此同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血,顺着额头的伤口缓缓渗出,滴落在红珠上。
那红珠仿若有了生命一般,竟将鲜血一点点吸收进去。
在众人都未曾注意的瞬间,红珠的光芒一闪,化作一道淡淡的红色印记,悄然烙印在了林青禾的额头,形成了一朵栩栩如生的荷花纹。
“这…… 这死丫头,不会死了吧?”
王二秀见状,不禁愣住了,手中的藤条也无力地垂了下来,脸上满是惊恐与疑惑。
而林青禾,在磕到红珠的那一刻,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意识渐渐模糊,眼前的景象也变得虚幻起来。
恍惚间,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灰蒙蒙的旷野之中,西周寂静无声,唯有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
脚下的土地干裂得不成样子,一道道狰狞的裂缝好似要将她吞噬。
在旷野的中央,一口古井散发着幽微的光芒,井壁上刻着 “癸亥年投川贝母三颗”。
林青禾下意识地看向掌心,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紧紧攥着半片红珠,碎片上的荷花纹与井壁上的纹路完美契合,就像是天生一对。
“以血为引,以魂为契。”
一个低沉而古老的声音,仿佛从九幽地狱传来,在这片虚空之中悠悠回荡。
林青禾一个踉跄,伸手扶住井沿,只见井水表面渐渐浮现出半亩枯田的影像。
那声音继续说道,“药墟者,神农遗泽也。
需以珍贵药材为饵,方得灵泉灌溉,滋养万物。”
林青禾满心好奇,试着伸手去捧水。
可就在手指触碰到井水的瞬间,一阵剧烈的头痛如汹涌的潮水般袭来,好似有千万根钢针同时刺进她的脑袋,疼得她几乎晕厥过去。
与此同时,无数画面在她脑海中如走马灯般快速闪过:一位老者在药墟中悉心浇灌人参的背影……待她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掌心仅剩下半碗混着泥沙的浊水,水面倒映着她额角的荷花胎记。
这胎记此刻正随着她的心跳微微发烫,仿佛在传递着某种神秘而强大的力量。
“能量不足……” 林青禾喃喃自语,目光落在井壁的缝隙处。
那里卡着半张泛黄的纸页,她伸手将其取出,只见上面写着:“民国二十三年,大旱,投野生川贝母五钱,得井水三升,救活全村伤寒。”
纸页的边缘有着明显的焦痕,显然是被人焚烧过的秘典残页。
突然,祠堂里传来的阵阵喊叫声穿透了这片神秘空间。
林青禾猛地睁眼,发现自己仍躺在祠堂的地上,奶奶和陈大仙正站在一旁,一脸惊恐地看着她。
“这丫头怎么还不醒?
该不会是被山鬼附身了吧?”
陈大仙声音颤抖,手中的唢呐也跟着微微晃动。
“别胡说!”
王二秀瞪了陈大仙一眼,眼中却也闪过一丝慌乱,“阿禾,你醒醒,别吓奶奶!”
林青禾佯装昏迷,心中却在飞速思索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她深知,这个药墟空间的秘密绝不能被任何人知晓,否则,必将给自己和家人带来无尽的麻烦。
过了一会儿,林青禾缓缓睁开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奶奶,我这是怎么了?”
“你这丫头,刚才突然昏过去了,可把奶奶吓坏了。”
王二秀连忙说道,眼中的紧张却并未完全消散。
“我好像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林青禾故作天真地说道,“梦见了一口古井,还有半亩枯田……”“别胡说八道了!”
王二秀脸色一变,打断了她的话,“什么古井枯田的,那都是你在做梦。”
林青禾心中冷笑,表面上却乖巧地点了点头:“哦,我知道了,奶奶。”
这时,她瞥见奶奶藏在神案下的铁皮盒,盒盖半开着,里面静静躺着三颗带着泥土的川贝母。
这川贝母表皮的紫色斑点,与她在空间中所见的药材影像瞬间重叠,一股莫名的亲切感涌上心头。
她的指尖刚要触碰到川贝母,却听见奶奶惊恐地尖叫起来:“你敢动耀祖的药!”
“小叔的药?”
林青禾故意装出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同时在心底牢牢记住了川贝母的位置,“不是给弟弟治病的吗?
奶奶,您是不是记错了?”
王二秀猛地伸手关上铁皮盒,动作慌乱间,一颗贝母滚落出来,恰好沾到了林青禾方才滴落的血迹。
林青禾见状,立刻弯腰去捡贝母。
就在她的掌心与贝母表面的泥渍接触的瞬间,她感到自己掌心的荷花纹微微发烫,与此同时,空间里的枯田竟然泛起了一丝微光。
这微光虽然微弱,却让林青禾心中一喜,她知道,这是能量共鸣的征兆。
“别碰!”
王二秀见状,挥舞着藤条朝林青禾抽来。
林青禾眼疾身快,侧身轻松躲过。
贝母滚进砖缝的刹那,林青禾仿佛看到空间里的古井水位上升了半寸,井水表面缓缓浮现出 “川贝母三钱,换井水半升” 的字样。
这神秘的文字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让林青禾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陈大仙见势不妙,突然朝着门口冲去,想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可他慌乱之中,被门槛狠狠绊倒,摔了个狗啃泥。
林青禾这才注意到,祠堂外的薄雾不知何时己经悄然散去,远处的鹰嘴崖在阳光的照耀下清晰可见。
山顶的凹处,正是她七岁那年捡到红珠的地方。
此刻,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袭来:那天,暴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她在岩缝中发现红珠时,旁边还躺着半片《本草纲目》的残页,上面画着与药墟枯田一模一样的荷花图案。
这看似毫无关联的过往,此刻却如同一把把钥匙,逐渐打开了她心中关于药墟的谜团。
“阿禾,你怎么样了?”
母亲陈幺妹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满满的关切与焦急。
她怀中抱着年幼的弟弟保福,小家伙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看到林青禾,努力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陈幺妹和林保福都是来参加林青禾的冲喜仪式的,还有很多村民,陆陆续续都过来了。
“妈,我没事。”
林青禾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起身朝母亲走去,目光落在弟弟身上,心中一阵刺痛,“弟弟的病不能再拖了,得赶紧送他去卫生院。”
“今天必须完成冲喜仪式,谁都别想走。”
王二秀阻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