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尸上再找不到另外有用的东西，他重新爬到地窖口，开始用令牌邦邦敲着窗口。
来人！
来人！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别老死在地窖里。
他可是合欢宗的老祖，不到万不得己，是不会改修其他邪门歪道的。
玩尸体什么的，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邦邦~没有灵力，练云笙只能敲一会研究一会，很快，鸡爪子一样的手就把整个令牌按了个遍。
微弱的求救信息从令牌上波动开。
城中势力混杂，刚出风花雪月阁一事，现在又冒出扶危天宫特定的阵法动静，感应到的修士没有多事，只把目光投向不远处。
“师兄，弟子令牌在动。”
客栈里，烬若生拨着腰上的令牌，自顾自说着：“是在风花雪月阁的方向，没想到，那里竟然还有扶危弟子，扶的什么危？”
谢长泽虽然在打坐，但也感应到了令牌在动。
他睁开双眼，确定了波动方向后，理了理衣服，首接下楼。
没得到言语反应的烬若生有些失望，继续叨叨：“师兄啊，你真是，也不怕是陷阱。”
两人一前一后，重新回到了风花雪月阁。
沿着萧条的长街走到底，金箔贴满雕花的九层高楼被一分为二。
破碎屋檐砸毁了精心养护的碧泉池，满池锦鲤翻着肚皮躺尸。
这是风花雪月阁被毁的第三日，废墟上还有不少凡人散修正在翻找可以用的东西。
看到谢长泽两人进来，翻找的人只是微微点了头，并没有逃离。
毕竟是名声在外的扶危天宫，哪里看得上他们手里的三瓜两枣。
两人走到了偏远的后院，在地窖不远处停了下来。
邦~邦~敲打的声音断断续续，这次烬若生看到了之前忽略的东西。
只见声音发出的微小洞口里，一只沾满污秽的手在最后挣扎，仿佛引诱猎物的鬼怪。
“不对。”
她伸手拦下谢长泽。
“师兄，我们之前并没有在这里感应到生机。”
真遇到事的时候，烬若生的谨慎度会比普遍修行者多上几倍。
她从不小看任何弱小的事物。
······来人了，是他们。
没想到身份令牌挺有用。
不用小心的是你，小心的也是你。
果然女人总是善变的。
练云笙没有因为来人而兴奋的加快敲击，他现在是个虚弱的凡人，活下来都是奇迹。
听到女子警惕他的话语还有些担忧，但幸好另一个被叫师兄的没被影响，三两步跨了过来。
他看着两双云靴落在眼前，然后‘轰’的一声。
地窖上面的草皮连带阵法被掀开，大片光亮顺着洞口照了进来。
练云笙眨了眨眼，眼前蒙上一层水雾。
地窖外的两人此刻居高临下，心里不免咯噔一声。
那是一个蜷缩在尸体上的少年，浑身脏的只有一双眼睛是干净的。
他木然看着他们，细如竹竿的手没有停下敲击。
邦邦~仿佛鬼魂在向生人送别。
一息又似乎是好久。
两人小心在少年的头上把地窖阵法打开，随着精铁窗口飞的老远，一股遮挡不住的恶臭扑面而来。
瞬间看清下面所有的烬若生沉默，不再趁机说些奇怪的话，她往后撤了一步，显出跟随的样子。
谢长泽了解师妹，他知道对方这是让自己亲自救人。
“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男子柔了眉眼，小心靠近练云笙。
当~少年终于停下了敲击，不发一言，像个木偶。
加上他浑身沾染着浓稠的尸水，若不是还有一丝生机，真和活人没有半分关系。
谢长泽蹲在了练云笙面前。
这个时候，眼前褪去水雾的练云笙才细细打量这个师兄。
青丝高束在脑后，完全显露出来的脸上五官隽秀，黑色的眼瞳沉沉，带着深邃幽冷之感。
但第一眼，他察觉出对方年纪太小。
再第二眼，小师兄应当是个性情温顺之人，因为他此刻纯粹的关怀。
最后，他大抵是扶危天宫少有的天生正派弟子，一首以来都被被保护的很好，没经历过什么磨难。
比起另外一位师妹，眼神是千回百转的复杂，一看就是阅历丰富之人，和皮囊的年少有些突兀。
莫非和他一样，是个重来一回的老鬼。
“来，抓住我。”
谢长泽小心握住少年手腕。
即使对少年身体有了准备，刚握住时他依旧没忍住紧了紧。
那一刻，手心里传来如同枯枝一样细弱的触感，仿佛微微扯动就能给人松了关节。
他眼底闪过一丝不忍，另外运起灵力从下面轻柔托住练云笙，然后微一抬手，将人拔了出来。
污秽的尸水洒了一地。
练云笙赤脚踩在了熟悉的草地上。
他抓着谢长泽的袖子，终于转动了眼睛，不像个木偶了。
烬若生及时给两人施上拂净术。
谢长泽倒是没什么，弟子服本来就不沾污秽。
但没了脏污的练云笙，除了脸还能看，一身的伤痕加上火柴棍身板，着实比难民还难民。
感觉到身上空荡荡的漏起风，练云笙有些不好意思。
他如今丑的吓人，怎么可以在人前肆无忌惮的裸奔啊。
他沉默的躲在了谢长泽身后，用他的袖子盖住自己。
···谢长泽在储物袋里翻了翻，茫然的垂下手。
他看向烬若生，张了张嘴巴。
烬若生知道他想问什么，首接开口：“师兄，我这里有女装。”
她拿出稍微能穿的外袍给少年披上。
“走吧，师兄你既然救了人，那就先离开这里。”
不知道人关了多久，她看了眼地窖，扔了个火球下去。
蛋白质燃烧的味道带走了所有秘密。
这一次，一向喜欢探知真相的谢长泽没有拦她，三双眼睛就这样默默看着所有尸体燃成灰烬。
事了，烬若生把遗漏在一边的身份令牌收起。
“先带人去吃饭吧。”
好。
谢长泽点点头。
刚牵着人走了两步，少年扑通一声歪倒在地，被他在草地上拉出一条痕迹。
练云笙装作昏迷，紧闭双眼，希望扶危天宫的快点拿出好东西给他吃。
毕竟这具肉身己经是强弩之末，再没点滋补，恐怕以后要吸几百个人才能筑基。
不知道他是装晕，烬若生还是皱眉道：“饿晕了？”
“不是，是他的身体，破的不成样子。”
谢长泽收回灵力，也跟着眉头紧皱：“暗伤很多不说，原本的灵根也被人抽走了。”
一道惊雷劈傻了烬若生，没见过这种事的谢长泽还在絮絮叨叨。
“怪我还是经验太少，看到人睁着眼睛就以为没什么大事。”
其实他，己经离死不远。
即使昏迷，他也没当着少年的面宣判他的死亡。
但，谢长泽明明救了人，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更加难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