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陈竟是被楼上传来的马桶抽水声吵醒的。阳光透过糊着报纸的窗户斜射进来,在起球的被单上切出菱形的光斑。床***整得像是被熨斗烫过,手机安安静静躺在充电器上,连充电线都规规矩矩绕成三圈半。昨晚摔在墙角的手机此刻完好无损地摆在床头柜上,外壳连道划痕都没有。
陈竟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伸手摸向烟盒——空的。可明明记得昨晚抽完了最后一根骆驼烟,现在烟灰缸里却干干净净,连半点烟灰都没留下。
地铁早高峰依旧人挤人。穿玩偶服发传单的熊本熊卡在闸机口,后面排队的大妈骂骂咧咧地推搡。陈竟贴着车门站稳时,发现玻璃窗上粘着张泛黄的便签纸,上面用红笔潦草地写着“37”,墨迹晕染得像干涸的血迹。
“世纪大道站到了。”
报站声响起时,穿JK制服的女生突然撞到陈竟肩上。她背包上挂着的金属铃铛叮当作响,抬头道歉时,陈竟看见她瞳孔里闪过一抹不正常的灰白色。
“对、对不起!”她慌慌张张钻进人群,铃铛声混在早高峰的嘈杂里渐渐远去。陈竟低头发现西装口袋多了张皱巴巴的传单,抬头印着控智科技高薪诚聘,地址栏被咖啡渍洇得模糊不清。
“陈哥又来这么早?”
前台小美咬着包子跟陈竟打招呼,嘴角沾着星点油光。她今天换了新的美甲,淡紫色底上画着卡通猫爪,举着豆浆杯时像在炫耀刚出炉的艺术品。
电梯门即将闭合的瞬间,一股熟悉的古龙水味挤了进来。在37楼上班的张哥顶着鸡窝头钻进电梯,领带歪得能当围巾使,西装前襟还沾着泡面汤的油渍。
“早啊老张。”陈竟往角落挪了挪,他身上的烟味混着薄荷糖的清凉,熏得人太阳穴直跳。
张哥没接话,直勾勾盯着楼层按键。金属面板映出他发青的眼窝,喉结上下滚动着发出含混的咕噜声。当电梯经过37层时突然剧烈晃动,照明灯滋啦闪了两下,张哥突然开口:“controls...controls...”
“什么?”陈竟下意识反问。
他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瞪出眼眶:“你听!你听啊!”沾着泡面渣的食指戳向电梯顶部的通风口,那里正传来极细微的电子嗡鸣声,像是老式收音机调频时的杂音。就在此时电梯门开了,张哥顿时恢复了正常,下了电梯。
回到办公室里,今天因为有个单子,整个科室特别忙碌,键盘声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陈竟一直心不在焉,主管老王的秃脑门在隔间玻璃上反着油光,喊道让陈竟赶紧把季度报表调出来。此时陈竟发现显示器右下角的时间跳到15:33,屏幕突然泛起水波纹似的涟漪。再定睛看时,文档里的数字全变成了扭曲的蝌蚪文,利润率后面的百分号正在缓慢旋转。
“小陈?小陈!”隔壁工位的李姐捅了陈竟一肘子,“王总问你上季度数据呢!”陈竟手忙脚乱的递出了文件夹,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
饮水机突然发出咕咚咕咚的怪响,中央空调出风口飘来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恍惚间那个机械女声又在耳道里爬,这次还夹杂着指甲刮擦金属板的刺啦声。“陈竟。..陈竟。..”
下班时在茶水间撞见老张热便当。他保温盒里码着水煮鸡胸肉和西兰花,旁边搁着瓶蛋白粉。
“来点?”他往嘴里塞了块鸡胸肉,“我媳妇非说吃这个防脱发。”说着摸了摸自己岌岌可危的发际线。
陈竟们正聊着公司要裁员的小道消息,微波炉突然“叮”地炸响。老张的便当盒盖崩飞老高,砸在墙上又弹回来。更诡异的是,那些鸡胸肉表面浮现出细密的数字纹路,凑近了看分明是无数个“37”。
“哎呀。..”老张手一抖,便当盒整个扣在地上。西兰花滚到冰箱底下时,陈竟分明看见菜茎断面渗出暗红的汁液。
便利店的白炽灯亮得刺眼。陈竟站在冰柜前挑打折便当,身后突然传来小孩的笑声。穿连帽衫的小男孩蹲在关东煮柜台前,手指蘸着汤汁在玻璃上画圈。收银员刚要呵斥,所有电子价签突然疯狂跳动,最后齐刷刷定格在37.00元。
“叔叔。”小男孩不知何时蹭到陈竟腿边,沾着萝卜汤的手指指向陈竟身后,“那个姐姐找你。”
转身的瞬间冷柜玻璃映出个模糊人影,穿白大褂的女人举着银色仪器一闪而过。再回头时小男孩已经不见了,关东煮的汤汁在玻璃上画出个未闭合的圆圈,像是被切断的莫比乌斯环。
回到出租屋时已近十点。
钥匙***锁孔的瞬间,隔壁302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新搬来的姑娘尖叫着冲出来,睡衣肩带滑到胳膊肘都没察觉:“陈哥!陈竟衣柜。..衣柜自己在震!”
她屋里那个二手衣柜正在剧烈摇晃,穿衣镜裂成蛛网状。陈竟抄起扫把撬开柜门,陈年樟脑丸的气味扑面而来——最上层抽屉里堆着几十部老式诺基亚手机,每部都在发出幽蓝的冷光。
“这不是我的!”姑娘带着哭腔喊,“我今天刚买的衣服都不见了!”
其中一部手机突然自动播放视频:画面里是302房间的实时监控,右上角时间显示3月3日15:00。当镜头转向窗户时,对面楼顶赫然站着个人影,月光把他手里的金属镜框照得发亮。陈竟安抚了女孩后便报了警,等警察来处理后,陈竟便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