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的雪粒子扑簌簌敲着巡捕房玻璃窗时,路垚正蜷在会客室沙发里研究那张烫金请柬。
化装舞会的邀请函边缘沾着威士忌酒渍,乔楚生三天前扔在案卷堆里的模样,仿佛在扔什么烫手山芋。
"探长说这玩意归您处理。
"白幼宁把暖手炉塞进他怀里,丝绸裙摆扫过红木桌角,"他说您当年在剑桥,可是化装舞会的王子。
"铜制暖炉突然变得异常灼人,仿佛它的温度在一瞬间飙升到了极致。
路垚的目光被吸引过去,他盯着那暖炉,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他的视线缓缓移开,落在了桌上的请柬上。
那上面印着“蒙面双人舞赛”的字样,字体优雅而华丽,却让路垚的心跳陡然加快。
他的眼前突然闪过一幅画面,那是在牛津校园里,破碎的威尼斯面具散落在地上,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那年,他扮成了阿波罗,头戴金箔桂冠,那沉重的重量压得他的额角生疼。
然而,他的舞伴却戴着一副银色面具,面具下隐隐透出新鲜的血痕。
那血痕是如此刺眼,让路垚的心中一阵刺痛。
他仿佛能感受到舞伴当时的痛苦和恐惧,那画面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盘旋,让他无法平静。
"三土?
"呢子大衣挟着风雪气罩下来,乔楚生指尖还挂着巡捕房铁门的霜。
路垚下意识把请柬往背后藏,羊绒围巾却勾住了对方皮带扣,在黄铜鹰首浮雕上绕出暧昧的圈。
舞会当夜,乔楚生靠在更衣室门框上看路垚系领结。
威尼斯商人戏服的红丝绒衬得他脖颈雪亮,金线刺绣在煤气灯下粼粼波动。
当路垚转身时,乔楚生突然伸手按住他后腰:"别动。
"温热的鼻息拂过后颈,银链滑进衣领——竟是那枚藏着密码的怀表。
"物归原主。
"乔楚生帮他披上黑缎披风,拇指状似无意地擦过锁骨旧疤。
路垚记得那是破译青龙帮密电那夜,自己在天台被流弹擦伤的,当时乔楚生撕了衬衫下摆给他包扎,布料还带着体温。
舞池里飘着苦艾酒的香气,路垚的麂皮手套刚搭上乔楚生肩膀,乐队突然奏起《蓝色多瑙河》。
这是那年化装舞会最后一支曲子,他僵在原地,看着乔楚生摘下面具。
额角疤痕在旋转彩灯下忽明忽暗,与记忆里染血银色面具完美重合。
"剑桥病理实验室纵火案..."路垚的嗓音像绷紧的琴弦,"那个替我顶罪的医学部学长..."乔楚生带着他转进廊柱阴影,摘下面具的刹那,他看清那道横贯眉骨的旧伤——比三年前更深更暗,却与梦魇中的轮廓严丝合缝。
水晶吊灯突然熄灭,午夜钟声响起。
人群欢呼着交换面具,乔楚生却把威尼斯商人面具轻轻戴在自己脸上。
路垚在黑暗里触碰他眉骨伤痕,指尖发颤:"当年火场里救我的人..."那些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语,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封印住了一般,突然之间全部都被封进了一个突然贴近的胸膛之中。
乔楚生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然后将那只手用力地按在了自己的心脏位置。
就在这时,那只怀表仿佛也感受到了这股强烈的情感,它在两人紧贴的胸口处发出了一阵共鸣,那声音清脆而悦耳,仿佛是在为他们的心跳伴奏一般。
在这黑暗之中,怀表上的罗马数字竟然泛起了一层幽蓝的微光,那光芒虽然微弱,但却异常明亮,就像是夜空中的星星一样。
伴随着十二下钟声的响起,他们也随着节奏舞动起来。
他们踩着彼此的影子,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旋转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而当雪光透过那扇彩绘玻璃窗洒进来的时候,照亮了乔楚生解开的两颗纽扣的衬衫里——路垚的剑桥校徽正悬挂在他的心口位置,就像是一颗珍贵的宝石,散发着迷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