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时节的水乡总是笼着雾气,谢云舟撑油纸伞立在廊下时,林晚晴正数着雨滴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
十六岁的少女穿着月白斜襟衫,银线绣的玉兰被雨汽浸得透亮。
"晚晴小姐,"他掀开竹帘,西式怀表的银链在暮色里一晃,"家父让我来送庚帖。
"她猛地抬头,茶盏磕在黄花梨案几上。
这个说要带她去法兰西看铁塔的谢家少爷,此刻却穿着长衫说着父母之命。
雨丝斜斜地飘进来,沾湿了他别在胸口的金丝眼镜。
"云舟哥哥不是要去剑桥?
"她攥紧袖口,指尖陷进苏绣的并蒂莲里。
谢云舟突然笑了,笑声惊起檐下的白鸽。
他摘下眼镜,露出那双被西洋墨水染过的眼睛:"原来晚晴真信了那些留学报国的鬼话。
"他俯身时松香混着雪茄味扑面而来,"不过是老头子们拴住我的新绳子。
"林晚晴往后缩了缩,听见自己心跳震碎了雨声。
谢云舟的指节叩在红木盒上,庚帖的金箔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远处传来报童的叫卖,新青年三个字刺破雨幕,在她耳中嗡嗡作响。
三更天的梆子敲到第三下时,林晚晴摸到了后花园的月亮门。
青砖上的爬山虎缠住她的绣鞋,她听见谢云舟在假山后轻笑:"我还当林家的金丝雀舍不得镀金笼子。
"月光漏过紫藤花架,映着他西装口袋里的怀表链子。
林晚晴嗅到他身上陌生的古龙水味,混着油墨与铅字的味道。
"这是《新青年》?
"她盯着他怀里的油印册子,墨迹染蓝了他的白手套。
"嘘——"谢云舟的呼吸扫过她耳垂,"被巡夜的听见,明天你就要跪祠堂了。
"他翻开书页,德先生与赛先生的铅字在月光下跳动,"晚晴,跟我走吧。
去北平,去上海,坐火轮车,看有声电影......"林晚晴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母亲今早梳头时说的话:"谢家要的是能生养的媳妇,不是会读书的姑奶奶。
"假山后的蛐蛐突然噤了声,巡夜人的灯笼晃过花窗,谢云舟猛地将她按在太湖石上。
八年后,林晚晴在晨报上看到谢云舟的订婚启事。
照片里的女子烫着卷发,珍珠项链缠在蕾丝领口。
她摩挲着报纸边缘,听见前厅传来父亲摔茶碗的声音:"谢家那混账东西,居然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