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在后半夜停的。
柳巧枝蹲在松月楼的灶前添柴火，火光映得她眼尾的细痣忽明忽暗。
腕上的功德面板还泛着淡金色的微光，她盯着面板上跳动的”今日待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陶碗沿——新任务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劝架别让张屠户砸了李铁匠的门"。
"这老张头和老李头......"她舀了勺热粥吹凉，想起昨儿赵西爷甩下的威胁，喉头突然发紧。
米缸里只剩小半袋糙米，张婶子家的盐要是被要回去，小虎子的腌菜坛子可就空了。
更要紧的是人心——昨儿大家攥着盐包的手都在抖，像攥着命根子似的。
"砰！
"一声闷响撞碎了清晨的雾气。
柳巧枝手一抖，粥洒在青布围裙上。
她撩起裙摆擦了擦手，刚跨出松月楼的门槛，就见张屠户拎着半块猪骨站在李铁匠家门口，脸红得像刚拔毛的公鸡："老子昨儿明明把屠案支在你屋檐下！
铁锤放案头镇布的！
"李铁匠攥着铁钳从门里挤出来，下巴上的胡茬扎得脖子通红："那是我新打的精铁锤！
前天刚给巧枝丫头修完锅，油都没擦就不见了！
"他扬了扬铁钳，"你当铁匠铺是你家猪圈？
想拿就拿？
"围观看热闹的王阿婆颤巍巍扶着门框："哎哟哟，这俩暴脾气要动家伙了！
"小福子缩在墙根啃着半块冷馍，眼睛瞪得溜圆。
柳巧枝瞥见张屠户的猪骨正对着李铁匠的门闩——那门是松月楼老掌柜亲手做的，榫头都要被砸松了。
"张叔！
"她小跑着扑过去，发辫上的木簪子晃得叮铃响，"您这猪骨熬汤最香了，我昨儿还跟小虎子说，等张叔心情好，要讨碗骨髓粥喝呢！
"她又转向李铁匠，拽了拽他的衣袖，"李伯，您修的锅现在熬粥一点都不糊，我今早还多放了把碎米——您闻闻，灶上正咕嘟着呢！
"张屠户的猪骨往下垂了两寸，粗声粗气："臭丫头，少来套近乎......""我知道您不是偷铁锤！
"柳巧枝突然拔高声音，眼睛亮得像灶膛里的火星，"昨儿下大雨，您把屠案搬到李伯屋檐下避水，铁锤压着油布防被风卷走，对不对？
"她转身拽住李铁匠的胳膊，"李伯您瞧，张叔的屠案脚还沾着您门口的青苔呢！
"李铁匠眯眼凑近一瞧，屠案的榆木腿上果然粘着青绿色的苔屑——他家门口那片青苔，是整条街最滑的。
张屠户脖子上的红慢慢褪了，挠着后脑勺嘟囔："我、我想着雨停了就还，谁成想李老头起这么早......""你倒是说一声啊！
"李铁匠的铁钳"当啷"掉在地上，"我还以为被流民摸走了，昨儿守了半宿门！
"他突然笑出声，拍了拍张屠户的肩膀，"得，今晚去我家喝两盅？
我地窖还藏着半坛杨梅烧。
"张屠户的大粗手搓了搓脸，从怀里摸出个布包："正好，我今早去河边摸了把螺蛳，让巧枝丫头给咱炒盘下酒的——"他突然顿住，扭头冲柳巧枝挤眼，"不过得用李老头的精铁锤砸螺蛳壳！
"围观的人哄笑起来。
王阿婆颤巍巍掏出手帕擦眼角："到底是巧枝丫头，这嘴比糖罐子还甜！
"小福子蹦着跳着去捡铁钳，冷不丁被门槛绊了个踉跄，惹得众人又是一阵笑。
柳巧枝摸着发烫的手腕，功德面板上的数字正在疯狂跳动。
功德值：330几个大字闪着金光，下方还弹出个绣着并蒂莲的小图标："初级生活技能·绣绷缝补术己解锁"。
她盯着那图标首乐，突然想起张婶子的蓝布衫破了个洞，李老伯的裤脚总沾着煤渣......接下来的三天，松月楼的堂屋成了临时裁缝铺。
柳巧枝搬来老掌柜的枣木绣绷，穿针引线的手比切菜还利索。
张屠户的皮围裙被她补了朵歪歪扭扭的牡丹，他拍着胸脯说："这比新的还金贵！
"李铁匠的汗巾被绣了把小铁锤，他逢人就显摆："巧枝丫头说这叫铁花，比画儿上的花结实！
"连赵西爷布庄的小学徒都溜过来，红着脸递上磨破袖口的青衫："巧枝姐，我、我帮王阿婆提了三桶水......"柳巧枝被逗得首笑，针脚在袖口游走如飞："明儿给你绣只小鲤鱼，保准你抓鱼不扎手。
"可就在众人围着火盆补衣服的傍晚，林遇安突然撞开松月楼的门。
他的官靴沾着泥，腰间的佩刀没系稳当，晃得门框咚咚响。
"巧枝，"他压低声音，目光扫过屋里的人，"我在镇东头瞧见外乡人的车辙——车轮印子有马掌印，不是青棠镇的。
"柳巧枝的针"啪"地掉在绣绷上。
她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看见檐角的铜铃被风刮得乱响。
张屠户的屠案还支在老地方，李铁匠的铁锤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远处传来陌生的吆喝声，像根细针，轻轻扎进她刚暖乎起来的心窝。
"赵西爷......"她轻声呢喃，突然想起昨儿在布庄后巷瞥见的影子——油布伞下的金线鞋，和外乡人递钱时闪过的银锞子。
腕上的功德面板微微发烫，这次没有任务跳出，只有一行若隐若现的小字："人心是灶火，得拢着烧。
"窗外的风卷着几片梧桐叶扑进来，落在柳巧枝脚边。
她弯腰捡起那片叶子，叶脉里还凝着水珠，像滴没掉下来的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