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延禧宫。
富察贵人拉着齐妃,就开始诉说自己的所见所闻。
丫鬟桑儿在一旁卖力地配合。
在主仆二人的竭力渲染之下,整个屋子仿佛都冷了几分。
看着本就长着一双桃花眼的富察贵人眼睛水汪汪的,面上蒙了一层灰白,显得黯淡无光。
方淳意有一瞬的不忍心。
一个没忍住,安慰道:“贵人姐姐太劳累,许是眼花了。”
听她这么说,富察贵人瞬间拉住她的小手,用力捏着:“不信你问下面的人,他们中也有不少人看见了。”
富察贵人的手可真凉啊,又软又凉。
桑儿又絮絮叨叨地讲了起来,方淳意则心无旁骛地替富察贵人暖起手来。
齐妃面上终是露出了怯色,她是有些信了。
“是,我刚才听几个小太监说看见了,胆小的活活吓出了一身病。”
欣贵人蹙眉接茬。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富察贵人还想继续说,一抬眼,对上方淳意溢满心疼的圆眼。
这才发觉自己的手正被握着,轻轻柔抚,潮湿的温热从那双小手上清晰传来。
“你……”富察贵人的声音卡在了嗓子里。
方淳意索性一***坐下,凑近了,用她们二人才听得清的声音道:“姐姐别怕,想来姐姐也知道,人有三顶火,火旺则厉鬼难近。
你这段时日要多晒太阳,让人把手脚搓热了,身子也捂暖和了,这火就会旺。”
见她没有再继续怀疑自己,而是给出了解决方法,富察贵人犹如雪中得了热碳。
她本就不讨厌眼前这个呆头呆脑的开心果,此时此刻,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是将另外一只手也递了过去。
那边,众人还在发挥着对怨鬼的想象,终于把话说到了点子上。
欣贵人说:“只有枉死的人,才会大半夜的哭。”
齐妃大惊,死死捂住胸口:“若说枉死之人,也就是那个最近惨死在冷宫里的余氏了。”
“既然枉死,便要寻仇,没有对富察贵人下手,想必她要找的,另有其人。”
这话题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第二日的晨省。
菀贵人、富察贵人,以及不少下人们都因此病倒了。
一时间,后宫之内,人心惶惶。
皇后娘娘嘴上说 “流言纷扰,不足为信”,隔日却传出她要乘着祭神,给后宫做场大法事,尤其是阴气最重的冷宫那边。
上一世,方淳意是只呆萌仓鼠,自然也吓得够呛,如今稳如老狗般看着众人各怀心思,同台作戏,忍不住在心中一键三连:皇后娘娘段位就是高哇!
一早看穿了闹鬼背后的小把戏,西两拨千斤地助了她们关键一力。
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这等手腕的主母,打着灯笼都难找,皇帝你难道就不该反思一下自己吗?
方淳意想着想着,思绪就飘远了。
结果那鬼找着找着,也就找到了丽嫔的头上。
皇后娘娘亲自彻查的威压下,华妃娘娘也不是吃素了,一句“疯子的话是不可信的”,绝地苟住。
不过丽嫔就彻底凉了。
晚上方淳意躺在床上扒拉着手指,来来***倒腾着自己那点不可对外人道的小心思。
后宫女子伤春悲秋,总爱拿自己比御花园里的花,争奇斗艳,败了一茬又开一茬。
但她却觉得人不如花来的通透。
花开花落,均是应季,花开无言,花落无声,只为自己欢喜。
而后宫诸位都将喜怒哀乐系在了一个男人身上,并不太关注真正的自己。
就好比如今的后宫。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却也高处不胜寒。
人前宽宏大度,背后却很孤独,也很焦虑。
端妃病弱,敬嫔嘴笨,两人未能生育苦唧唧,一个“吃斋”一个“念佛”,后宫清心寡欲俩透明。
齐妃就一爱子心切,望子成龙的老妈子,孩子不行,就啥也不行。
这几个都属于皇上翻牌子会首接跳过的那种。
除了皇后,其余人对皇帝都没什么想法了,就是有,也不多。
若非有人故意招惹,或是被人设计,她们倒是没什么宫斗的需求与欲望。
而眼力与头脑兼备,且从不站队的欣贵人,偏偏和蠢笨但实在美丽的“瓜六”祺嫔不对付,二人势如水火。
莞姐姐聪慧,眉姐姐端庄,不过早晚也能看通透,勇敢追求自己的真爱,只是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
陵容姐姐最让人心疼了,脆弱敏感爱多想,把姐姐们看得比男人更重要有时候也挺要命。
华妃娘娘最最一言难尽,家世高,条件好,就是爱情病毒入了脑,透支智商,空有一身的千娇百媚。
活脱脱一个作死宠妃典中典。
不过眼下最难挨的人当是狗腿二号“曹贵人”吧。
虽然华妃丢卒保车,但毕竟失去了最风光的协理六宫之权,势必十分窝火。
作为军师,曹贵人难免要遭受可怕的雷霆之怒。
再看冷宫里疯癫不成人形的丽嫔,曹贵人那么自以为聪明的一个人,很难说不会想些乱七八糟的。
上一世,她长到了十七岁,曹贵人的三公主也有西五岁了。
她和三公主有缘,一同玩过几回。
巧的是,三公主也是个小吃货,她们气味很是相投。
哪怕不为曹贵人,就为了“忘年吃交”三公主,她也要做些什么才好。
不过眼下三公主才是个不会走路的奶娃娃,她也没办法接近最强防御的曹贵人。
又寻思了须臾,困意袭来,方淳意只觉眼皮沉沉,很快就睡了过去。
好在皇后娘娘重掌六宫,任哪里的牛鬼蛇神也不敢不看黄历就作死。
后宫的娘娘们倒是得以过上了一段风平浪静的小日子。
方淳意看着皇帝大爷与菀姐姐你侬我侬,念的却是皇后娘娘的好。
若非皇后娘娘心狠手辣,有足够的压迫感,菀姐姐如此专宠,都够别人弄死她一百遍了。
就算皇后娘娘也吃醋,不过话说回来,吃谁的醋不是吃呢。
那也只能是闷醋,到死也说不出来的那种,换谁谁糟心。
论是如此,华妃娘娘那憨货还非上赶着去激皇后,这叫什么?
他人屋漏连夜雨,君在屋顶忙揭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