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女,投胎在农村,是一种原罪。
如果这戴罪之身,再叠加了“美丽”、或者“自强”,那更是罪加一等。
她们需要用一生去赎罪,或者报偿。
在东北某地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小村,老陈家的三个女儿——大丫、二丫、三丫,便是这样的“罪人”。
松花江流经这里甩了一个弯,象曲起来的胳膊肘,肘下藏着一个小小的村落。
小小的村落,像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安详而惬意地在这臂弯中静静地睡着。
数米高的大堤,就是臂弯上那结实的肱三头肌,健美又充满着力量,无论多大的洪水来叨扰,都没有将弯里静静睡着的小婴儿惊醒。
不知道是哪位前辈,给小村取了一个同样土得掉渣的名字——大窝棚。
窝棚二字,在农村总是能够令人感到被窝般的亲切。
晴天遮烈日,孬天挡风雨。
野旷无人之时,窝棚里面可能也演绎着一段浪漫却见不得人的苟且偷情之事。
农村人比不得城里人偷情。
农村人听说,城里的男女可以到宾馆“开房”,只要肯花钱,宾馆高档一些,连警察都不敢轻易冒犯查夜。
农村人就呵呵一乐,说那一宿可太贵了,俺们一天到头撅个腚侍弄的一亩三分地,末了那点收成就这一觉就给睡没了?
呵呵一笑后,仍然当个笑话听。
农村人没有这个条件,农村人只好找高粱地。
高粱地季节性太强,高粱杆没有长高之时或者收割之后,偷情的欲念就可能跟着撂荒。
然而,风流如野草一样,见缝就扎根,割了叶也去不了根的。
野地里的窝棚,自然成了风雨无阻的“野窝”。
想必那时那地,也是别有一番野味的。
在婴儿般淳朴的小村里,女娃娃多半与毽子、胳勒哈为伴,而男孩子却抓紧一切时间,扎弹弓子打家雀儿,或者和着尿泥摔炮,谁把那泥碗摔出的窟窿眼大,谁便是人人竖大拇哥的英雄。
在婴儿般本真的小村里,男人白天到田地里出一身臭汗,晚上回到家,干豆腐卷大葱,辣椒酱一海碗,吃得满嘴喷香。
晚上,15瓦的小白炽灯一关,窗帘一拉,搂着媳妇翻云覆雨,睡得踏实,梦得香甜。
这样自给自足的小日子,一个个活得嘻嘻哈哈。
世世代代如此。
但是随着劲吹的改革春风,小村人被距离小村不远的城里那日新月异的变化惊得瞪大了眼睛,小村似乎也开始觉醒了。
也许,在城里人看来,这里的村容村貌依然土得掉渣,而实际上,土屋还是那间土屋,土屋里土炕上睡着的人己经做起了小村外的梦。
小村人野了。
小村里的女孩子,心如野草,恣意疯长。
“野”这个字,在乡下人听来,往往和“不本分”挂钩,带有浓重的贬义色彩。
特别是女孩子,一旦与“野”牵连上,通常就难找到婆家了。
可是,生命如“野”火般袭来,谁又能挡得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