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春雨让三皇子府的青石板路泛着湿漉漉的光。
江婉婉端着刚熬好的药膳，小心翼翼地穿过回廊。
这是她根据谢念卿的体质特意调配的，用了上好的山药和茯苓，能缓解他腿疾的疼痛。
"姐姐这是去哪儿啊？
"一道甜得发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婉婉脚步一顿，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江明玥穿着一身鹅黄色襦裙，发间金步摇随着她的步伐叮当作响，像只花蝴蝶般飘到她面前。
"给殿下送药膳。
"江婉婉简短回答，试图绕开她。
江明玥却一把拉住她的袖子："哎呀，姐姐在乡下还学医术了？
可别把殿下吃出毛病来。
"她凑近药膳嗅了嗅，突然"不小心"一挥手，整碗药膳打翻在地，瓷碗摔得粉碎。
"啊！
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江明玥惊呼，眼里却闪着得意的光。
江婉婉看着地上流淌的药汁，手指微微发抖。
这己经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是"不小心"弄脏她给谢念卿绣的护膝；第二次是"无意中"撕坏她抄写的佛经；现在又是药膳。
"没关系。
"江婉婉蹲下身收拾碎片，"我再熬一碗就是。
""姐姐真是好脾气。
"江明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难怪殿下说你像块木头，无趣得很。
"江婉婉指尖被碎片划破，渗出一滴血珠。
她知道谢念卿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但听到这样的编排，心头还是像被针扎了一下。
"明玥小姐，您怎么在这儿？
"小翠匆匆赶来，看到一地狼藉和江婉婉流血的手指，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连忙掏出帕子给婉婉包扎。
"我和姐姐说话呢。
"江明玥撇撇嘴，"对了，听说殿下最近腿疾好转，能站一会儿了？
"江婉婉心头一紧。
谢念卿确实在她的治疗下有了起色，但这消息应该只有府中少数人知道。
"殿下的事，我不清楚。
"江婉婉站起身，语气平静。
江明玥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姐姐不知道吗？
我昨日随母亲进宫，听太子殿下说的。
他说三皇兄最近气色好多了，说不定哪天就能完全康复呢。
"原来是从太子那里听来的。
江婉婉暗自警惕。
太子谢念辞与谢念卿表面兄友弟恭，实则势同水火。
他突然关心起弟弟的腿疾，绝非好事。
"若真如此，那是殿下的福分。
"江婉婉淡淡道，转身欲走。
江明玥却不依不饶地跟上："姐姐，其实我一首很仰慕三皇子殿下。
他虽腿有不便，但那通身的气派，京城哪个公子比得上？
若不是父亲非要我嫁太子..."江婉婉终于忍不住打断她："所以你现在是后悔了？
"江明玥被问得一怔，随即笑道："姐姐吃醋了？
放心，我不会跟你抢的。
不过..."她凑近江婉婉耳边，压低声音，"若殿下真能站起来，你以为你一个乡下养大的庶女，配得上他吗？
"江婉婉猛地转头，两人视线相接，江明玥眼中的恶意毫不掩饰。
"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说了算。
"江婉婉一字一句道，"还有，我虽是乡下长大，却知道从一而终的道理。
不像有些人，见利忘义，朝秦暮楚。
"江明玥脸色骤变："你！
""明玥小姐，夫人找您呢。
"一个丫鬟匆匆跑来，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江明玥冷哼一声，甩袖而去，临走还不忘"不小心"踩在江婉婉的裙角上，差点把她绊倒。
"小姐，您没事吧？
"小翠扶住江婉婉，心疼地看着她流血的手指和沾满药汁的裙摆。
"没事。
"江婉婉深吸一口气，"我们去重新熬药。
"厨房里，江婉婉一边重新准备药材，一边思索江明玥的话。
自从谢念卿的腿有了好转迹象，江家母女来府上的次数明显增多。
每次江明玥都会找各种理由接近谢念卿，装出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
"小姐，您为什么不告诉殿下明玥小姐做的这些事？
"小翠忍不住问。
江婉婉摇摇头："这些小事，不值得打扰殿下。
"其实她心里清楚，谢念卿对江明玥的做作姿态心知肚明。
每次江明玥来访，他都以养病为由避而不见，或者让她这个正妃出面接待。
但江明玥似乎铁了心要引起谢念卿的注意。
药膳重新熬好，江婉婉亲自送到谢念卿的书房。
自从开始为他治疗腿疾，她获得了自由进出书房的许可。
谢念卿正在看书，见她进来，抬眸看了一眼："晚了半个时辰。
""路上耽搁了。
"江婉婉没有告状，只是将药膳放在他面前。
谢念卿的目光落在她包扎的手指上："怎么回事？
""不小心划伤了。
"江婉婉轻描淡写地带过。
谢念卿没有追问，但眼神明显冷了几分。
他放下书，慢慢喝起药膳。
这段时间的治疗，让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的相处模式——她尽心医治，他配合治疗，两人很少交流，却都对彼此的习惯了如指掌。
"殿下。
"江婉婉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太子似乎很关心您的腿疾。
"谢念卿的手顿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江明玥说，太子昨日在宫里提起您可能康复的事。
"谢念卿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果然。
"他放下碗，"你离江明玥远点。
她和太子走得太近，不是好事。
"江婉婉点头，心中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这是谢念卿第一次表现出对她的关心，虽然很隐晦。
"殿下..."她鼓起勇气，"若有一天，我想与江家断绝关系...您能帮我吗？
"谢念卿明显怔住了。
他仔细打量着她，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安静得几乎透明的女子。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江婉婉垂下眼睛："只是...未雨绸缪。
"谢念卿沉默良久，最后只说了一个字："好。
"这个简单的承诺，却让江婉婉心头一暖。
她知道，以谢念卿的性格，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离开书房后，江婉婉在回廊遇见了正在赏花的江明玥和江夫人。
看样子，她们是专程在这里等她的。
"婉婉，过来。
"江夫人难得和颜悦色，"听说殿下的腿有好转，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江婉婉警惕地行礼："夫人过奖了，是殿下自己福泽深厚。
""你这孩子，怎么还叫夫人？
该叫母亲了。
"江夫人亲热地拉住她的手，却故意按在她受伤的手指上，疼得她差点叫出声。
江明玥在一旁假惺惺地笑："姐姐，殿下若能康复，你可就是大功臣了。
不过..."她压低声音，"你以为自己真是江家血脉？
不过是个...""明玥！
"江夫人厉声喝止。
江明玥立刻闭嘴，但话己出口。
江婉婉如遭雷击，震惊地看着她们："什么意思？
""没什么，她胡说的。
"江夫人强笑道，"你好好伺候殿下，将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江婉婉看着母女俩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难道她的身世真有隐情？
难怪江家对她如此刻薄...回到自己院落，江婉婉坐在窗前出神。
小翠端来热茶，担忧地看着她："小姐，您脸色很差。
""小翠，你说..."江婉婉轻声道，"如果我不是江家的女儿，会是谁？
"小翠吓得差点打翻茶盏："小姐怎么突然这么说？
"江婉婉摇摇头，没有解释。
她望向谢念卿书房的方向，心中做了一个决定——是时候主动寻求那个男人的帮助了。
无论她的身世如何，她都不想再与江家有任何瓜葛。
而谢念卿，可能是唯一能帮她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