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箱轮子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惊醒了檐角打盹的麻雀。我站在苏州河边的老宅前,看晨雾在乌篷船头结成细密的露珠。母亲蹲在樟木箱前整理冬衣,苍白的指节陷进鸭绒被里,像是要把二十年的光阴都压实了带走。
"秋裤要放在最上面。"她突然出声,惊得八仙桌上的药罐微微震颤。父亲侍弄兰花的背影僵了僵,烟灰簌簌落在青苔斑驳的砖缝里。那株他视若珍宝的素心兰,此刻蔫头耷脑地蜷在瓦盆中,像极了父亲这些年愈发佝偻的脊背。
厨房飘来酒酿圆子的甜香,母亲端青瓷碗的手在发抖。滚烫的汤水溅在牡丹刺绣桌布上,晕开一朵褐色的花。"梧城湿气重..."她低头擦拭水渍,声音突然哽住。我这才发现那方用了三十年的苏绣,边缘已经磨出毛边,牡丹花瓣褪成了模糊的影。
父亲破天荒进了书房,黢黑的手指抚过黄花梨书架。当年他教我临《多宝塔碑》时,这些雕花隔断还泛着蜜色光泽。"带上吧。"他突然将祖父的端砚推到我面前。墨池里凝着块残墨,是我高考前夜写秃了五支笔的见证。砚底刻着"宁拙勿巧",字缝里嵌着经年的墨垢。
高铁启动时,母亲追着月台跑了十几步。她宝蓝的丝巾在晨风里翻飞,让我想起小时候放走的蝴蝶风筝。父亲始终保持着背手的姿势,像河岸边生了根的歪脖子柳。当列车穿过润扬大桥,我摸到风衣内袋的硬物——母亲不知何时塞进的桃木梳,第三根齿断了一半,那是她化疗掉发最厉害时摔的。
梧城的雨带着海腥味。我在出租屋拆行李时,从毛衣堆里抖出个香囊。褪色的锦缎上绣着歪扭的"平安",线头处别着医用胶布——这是母亲化疗期间绣的,那时她连针都拿不稳。当晚我把香囊挂在床头,劣质薰衣草香混着霉味,竟让我梦见老宅天井漏雨的夜晚,父亲抱着我辨认檐角的星子。
十月末的云湖像打翻的调色盘。我循着手机导航找到公园西门时,石阶上铺满银杏叶,踩上去会发出脆弱的叹息。退休老人提着鸟笼在亭子里唱评弹,笼中画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