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墨羽启明民国十三年秋,金陵城飘着细密的雨丝。
苏晚晴站在明德女校斑驳的朱漆大门前,青灰砖墙上爬满凌霄花的枯藤,檐角铜铃在风里叮咚作响。
"苏先生,该去上课了。
"杂役老周提着铜铃从回廊匆匆走过,蓝布长衫下摆溅满泥点。
苏晚晴低头看怀表,黄铜表壳上还留着车祸时撞出的裂痕——这是她与二十一世纪最后的联系。
教室里浮动着茉莉头油的暗香。
十八张楠木课桌后,女学生们鸦雀无声地注视着她。
苏晚晴的手指拂过讲台上那本民国版的《国文读本》,粉笔灰簌簌落在月白旗袍的前襟。
"今天我们讲《项脊轩志》。
"话音未落,后排突然传来清脆的咔嗒声。
穿杏黄袄裙的女生举起鎏金怀表,表盖弹开时折射出一道刺目的光。
"先生,"那女生扬起描画精致的柳叶眉,"您上回说归有光此文哀而不伤,学生却觉得满纸都是腐儒酸气。
"她腕间翡翠镯子叮当相碰,"倒不如讲讲徐枕亚先生的《玉梨魂》,那才叫真情流露。
"教室里响起窸窣的笑声。
苏晚晴认出这是盐商之女陈玉蓉,上个月刚退了包办婚姻。
她缓步走到最后一排,陈玉蓉案头赫然摆着鸳鸯蝴蝶派的小说集,扉页还夹着张烫金请柬。
"陈同学可知,《玉梨魂》里何梦霞最后投笔从戎?
"苏晚晴拾起请柬,瞥见"百乐门舞会"几个鎏金小字,"你看的是儿女情长,我看到的却是旧式文人面对新时代的彷徨。
"窗外雨声渐密,紫藤花架在风里摇晃。
前排忽然站起个穿蓝布衫的姑娘,袖口磨得发白:"先生,我娘说女子读书终究要嫁人,背这些古文有什么用?
"这是走读生周素英,每天要步行十里来上课。
苏晚晴的心猛地揪紧。
她想起原主日记里的记载:周素英父亲早逝,母亲在纱厂做工,上个月差点被工头逼着许给六十岁的账房先生。
"素英,把手伸出来。
"苏晚晴握住女孩布满茧子的手,虎口处还留着纺纱机划破的疤痕,"你看这双手,能写颜体楷书,能打算盘,还能给《新青年》投稿——上周我在报社看到你的《女工夜校见闻录》了。
"满室俱寂,雨滴敲打玻璃窗的声音格外清晰。
苏晚晴转身在黑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