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的哭声在地下河道里格外刺耳。
布莱克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没过膝盖的污水里，腐烂的水草缠着他的铁匠靴。
艾瑟尔指尖亮起的光球忽明忽暗，映出岩壁上密密麻麻的抓痕——那些深入石壁三寸的沟壑，绝不是人类能留下的印记。
"食人魔的冬眠洞穴。
"精灵少女的鹿皮靴突然停住，光球照亮前方岔路口堆积的骸骨。
半人高的头骨上还粘着碎肉，石笋挂着风干的肠子像庆典彩带。
布莱克捂住艾伦的口鼻，婴儿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结满老茧的手心。
黑暗中传来黏腻的吞咽声。
五双猩红的眼睛在洞窟高处亮起，艾瑟尔的长弓己经搭上三支箭矢。
布莱克摸到腰间的驱魔粉，却发现羊皮袋在逃亡中破了个洞。
艾伦突然挣扎起来，婴儿银发间渗出的汗珠在黑暗中泛着微光。
最壮硕的食人魔率先扑下岩壁，腐烂的獠牙滴着毒液。
艾瑟尔的箭矢精准贯穿它左眼，怪物却只是晃了晃脑袋，扯出插在眼眶里的箭杆塞进嘴里咀嚼。
布莱克挥动铁匠锤砸碎另一个食人魔的膝盖，腥臭的血液溅在艾伦襁褓上，竟被布料吸收得干干净净。
"往左跑！
"艾瑟尔甩出藤蔓缠住石柱，食人魔的狼牙棒砸碎了她刚才站立的位置。
布莱克撞开蛛网密布的狭窄通道，艾伦的哭声突然变成咯咯的笑声——婴儿指尖亮起金线，在岩壁上织成发光的蛛网图案。
追赶的食人魔突然发出惊恐的嚎叫。
布莱克回头望去，那些三米高的怪物正疯狂抓挠自己的皮肤，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丝线在切割它们的血肉。
艾瑟尔趁机射出火箭，点燃了洞顶悬挂的沼气。
爆炸的气浪将三人推进地下湖，布莱克呛了口水，发现怀中的艾伦像鱼儿般灵活地游动。
婴儿银发在水中散开如同月光，背部的禁忌符文透过衣衫在水中投下暗影。
翡翠沼泽的晨雾浸湿了斗篷。
布莱克拧干艾伦的尿布挂在树枝上，婴儿正抓着精灵的银叶项链往嘴里塞。
艾瑟尔擦拭着长弓上的淤泥："昨晚的发光蛛网...这孩子在使用本能魔法。
"铁匠往火堆里添了几根鼠尾草驱蚊，沼泽的蚊虫却都在避开艾伦。
"自从用了黑市的药水，他睡着时会长鳞片。
"布莱克掀开婴儿的衣领，暗金色的纹路己经蔓延到锁骨。
艾瑟尔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在流血。
"精灵的指尖拂过铁匠手臂的擦伤，淡绿光晕中伤口缓缓愈合。
布莱克怔怔看着这个与妻子年龄相仿的少女："为什么帮我们？
""十五年前，先知盗走晨曦之钥那天..."艾瑟尔拨弄着火堆，火星在空中组成星图，"我的妹妹正在圣殿当学徒。
"她扯开领口，布莱克倒吸冷气——精灵精致的锁骨下方，烙印着与圣殿囚徒相同的禁魔符文。
艾伦突然发出咿呀声，小手拍打潮湿的泥土。
布莱克低头看去，婴儿掌心粘着的腐叶正在褪去黑色，重新焕发出翡翠般的光泽。
他们周围的沼泽植物无风自动，藤蔓编织成拱门指向雾气深处。
"自然之力在回应他。
"艾瑟尔的声音有些发抖，"就连永夜森林的古树，也只在精灵王诞生时......"凄厉的鸦啼划破寂静。
渡鸦夫人的传信乌鸦摔进火堆，焦黑的脚爪上绑着水晶碎片。
布莱克用树枝拨开灰烬，水晶里浮现黑市正在燃烧的画面，女巫最后的声音夹杂着惨叫："快逃！
圣殿找到了......"沼泽突然开始沸腾。
艾伦哭闹着揪住布莱克衣领，他后背的符文像烙铁般发红。
食人魔的尸骸从泥潭里爬出，腐肉间缠绕着黑色藤蔓。
艾瑟尔射出的光箭在触及怪物时突然调转方向，差点射中布莱克的肩膀。
"是控尸术！
"精灵少女的尖耳朵渗出鲜血，"有黑暗法师在......"黑袍人影从树影中浮现，枯骨权杖上的紫水晶闪着邪光。
布莱克认出那正是黑岩堡的通缉要犯"尸语者"，三年前屠杀整个边境哨所的恶魔。
艾伦的哭声陡然拔高，婴儿眼中金芒大盛，黑袍法师突然捂住胸口跪倒在地。
"光明...圣痕..."尸语者的面具裂开，露出半张腐烂的脸，"原来预言是真的......"布莱克趁机抱着艾伦冲进藤蔓拱门，沼泽的毒雾突然散去，露出被苔藓覆盖的精灵雕像。
艾瑟尔喘着气跟上："是古祭坛！
快把孩子放在......"艾伦的手掌刚触到祭坛中央的凹槽，整个沼泽剧烈震动。
千年古树拔地而起，树根卷住追击的尸傀砸成碎末。
精灵雕像眼中流出翡翠色的液体，在祭坛上汇聚成星图——正中央的缺口形状，与艾伦颈间的金属残片完全吻合。
布莱克用衣角擦拭金属残片的手在发抖。
当残片嵌入祭坛的瞬间，艾伦突然漂浮起来。
婴儿周身缠绕着光带，古老歌谣从地底深处传来。
艾瑟尔跪倒在地，精灵语混着啜泣："月光圣咏...失传千年的精灵王族秘术......"光幕在祭坛上方展开，浮现出令铁匠窒息的画面：燃烧的圣殿中，白发老者抱着婴儿穿过火海，将金属残片挂上婴儿脖颈；黑岩堡地牢里，同样的老者用指甲在墙上刻着艾伦的成长轨迹；最后是翡翠沼泽的月亮井，漆黑的井水突然翻涌，浮现出艾伦现在的面容。
"父亲？
"布莱克突然指着光幕中的老者。
艾瑟尔震惊地转头，发现铁匠浑身颤抖："虽然年轻了二十岁...但那个下巴的伤疤...我父亲十年前死在圣战......"祭坛轰然塌陷，沼泽开始吞噬一切。
艾伦坠落时额头的符文完全显现，布莱克飞扑接住孩子，自己的后背却被尖石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艾瑟尔催动藤蔓将他们拽向安全地带，铁匠的血滴在艾伦脸上，婴儿突然睁大双眼。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飘落的树叶悬停在半空，艾瑟尔甩出的藤蔓定格成弯曲的弧线。
艾伦爬过布莱克染血的胸膛，小手按在狰狞的伤口上。
当时间重新流动时，艾瑟尔看见婴儿满嘴是血地坐在地上，而布莱克背后的伤口己然愈合。
"他在用你的血..."精灵少女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艾伦嘴角的血迹泛着金光，乳牙咬过的位置正缓缓长出鳞片。
布莱克用颤抖的手捧起孩子的脸，在婴儿澄澈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背后浮现的龙影。
夜幕降临时，他们找到了精灵营地。
艾伦在布莱克怀里睡得香甜，完全不知自己的银发正在月光下生长。
艾瑟尔与长老密谈的身影映在帐篷上，布莱克听见支离破碎的词语："龙血诅咒...光明圣痕...双重预言......"后半夜下起血雨。
布莱克被艾伦的哭声惊醒，发现襁褓里满是脱落的银发。
婴儿新生的金发像麦穗般柔软，心口的鳞片己经覆盖整个胸膛。
营地外突然传来号角，守夜精灵的惊呼刺破雨幕："月亮井...井水变红了！
"当布莱克冲进圣泉帐篷时，看到艾瑟尔正从血水中捞出一具精灵尸体。
死者心口的太阳纹章正在消融，而井底浮现的，是艾伦在祭坛引发异象的画面。
"带着孩子走。
"精灵长老的拐杖重重顿地，"去北境找冰霜女巫，在月蚀之前......"营地外围突然亮起火把，黑岩堡的追兵与圣殿骑士竟然同时出现。
艾伦在混乱中突然开口说了第一个词："帕帕..."布莱克的心脏几乎停跳，婴儿金发间的龙角己经刺破头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