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时节的水汽在咖啡馆玻璃上凝成泪痕。苏青摩挲着口袋里最后两枚硬币，听见高跟鞋叩击大理石地面的声响由远及近。戴黑纱手套的老妇人落座时，翡翠镯子磕在桌面的闷响让她想起合棺声。
"听说苏小姐专拍闹鬼的老房子？"老妇人从鳄鱼皮包里推来牛皮纸袋，腥甜的腐香从她袖口溢出。纸袋里整摞银元用民国旧报包裹，头条赫然是《顾氏千金投缳自尽》，配图新娘的珍珠耳坠与她此刻戴的一模一样。
梧桐树荫将顾宅铁门切割成碎片，生锈的锁孔里卡着半片褪色戏票。钥匙转动刹那，苏青听见门内传来指甲刮擦木板的刺啦声。玄关威尼斯镜蒙着蛛网，她举起相机试光时，闪光灯照亮镜中倒影——穿月白杭绸旗袍的女人正贴在她身后，腐烂的指尖即将搭上肩头。
霉斑在地毯上蜿蜒成符咒图案，苏青的登山靴陷进绒毛里，黏腻触感像踩进生物内脏。壁灯罩上停着蓝翼凤蝶，翅膀扇动时抖落磷粉，在空中聚成孩童轮廓。二楼忽有绣球花束坠落，花瓣触地瞬间化作灰白骨灰，裹挟的红绸缎上绣满蜈蚣暗纹。
扶手上的雕花藤蔓忽然蠕动起来，苏青触电般缩手，发现那竟是无数交缠的头发。手电筒冷光扫过台阶，每级柚木上都刻着带血梵文，第三阶中央嵌着半枚珍珠耳坠——与她口袋里老妇人那枚正好配对。
琴房门缝渗出《月光》第三乐章的狂乱旋律，水晶吊灯随节奏摇晃，在墙面投下绞索状阴影。苏青撞倒的书架后露出暗格，裹着《申报》的相册砸落在地。1932年4月15日的头版照片里，顾家二十八口尸体围成环形，每个人心口都趴着红头蜈蚣。
泛黄的全家福从报纸夹层滑出。穿绛紫旗袍的顾夫人腹部隆起，脖颈处翡翠项链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蜈蚣状胎记。苏青的指尖刚触到相纸，粘稠黑血便从贵妇眼眶涌出，在她虎口凝成"初七"二字。
镜框玻璃突然炸裂，苏青在飞溅的碎片中看见倒影异变——旗袍女子的左耳垂空荡滴血，而自己右耳不知何时多出枚珍珠耳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