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无常第一节:山顶的野餐时光盘山公路的尽头是片开阔的草甸,蒲公英在微风里晃着毛茸茸的脑袋,远处山尖的积雪在阳光下闪着碎钻般的光。
父亲的 SUV 刚停稳,弟弟陈阳就抱着皮球蹿了出去,橡胶鞋底在草地上碾出淡淡的印子,惊飞了躲在野花丛里的蓝蝴蝶。
"小心别踩坏妈妈的酸黄瓜!
" 陈默笑着接住妹妹抛来的三明治,油纸袋上还留着母亲掌心的温度。
野餐垫铺在老橡树下,母亲正从保温桶里往外码酱牛肉,青花瓷饭盒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盒盖上的玉兰花纹与树影重叠,像幅会呼吸的画。
"爸!
来踢石子!
" 陈阳举着父亲的扳手当球门,鼻尖上沾着刚才偷吃的草莓酱。
父亲无奈地解下工装外套,露出洗得发白的蓝衬衫,袖口还沾着今早修车时的机油 —— 此刻却蹲在草地上,认真地陪儿子玩起了石子足球,扳手碰撞声混着孩子的笑声,惊得树上的松鼠抱着松果探头探脑。
姐姐陈雪正在给妹妹编花环,蒲公英的绒毛粘在防晒袖套上,像落了片会飞的云。
"去年你非要戴兔子耳朵发箍," 她捏着妹妹的鼻尖轻笑,"结果被松鼠当成蘑菇,追着跑了半座山。
" 陈露气鼓鼓地叉腰,辫梢的花环却歪歪扭扭滑到鼻尖,逗得坐在树桩上的姐夫举着手机首拍。
母亲突然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手工饼干:"默儿尝尝,新学的方子。
" 饼干边缘烤得微焦,却带着浓郁的黄油香,陈默咬下时,碎屑掉在野餐垫上,父亲趁机偷了一块,被母亲笑着拍开手:"给孩子们留着!
"草甸边缘的观景台传来汽车鸣笛,是辆载着退休教师的旅游大巴。
父亲起身望去,发现对方停在弯道处犹豫不决,立刻拍拍手走向自己的 SUV:"我去帮他们指路。
" 经过陈默身边时,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机油味混着青草香钻进鼻腔,像所有关于父亲的记忆突然活了过来。
"老陈小心晒黑!
" 母亲对着父亲的背影喊,转身又往保温桶里塞冰镇酸梅汤,"你爸总说自己是老卡车,经得起风吹日晒。
" 她说话时,指尖划过饭盒边缘的裂痕 —— 那是陈默大学时寒假回家,不小心摔裂的,母亲却坚持用了十年,说裂痕里藏着孩子回家的味道。
野餐结束时,弟弟正在收集落叶做标本,妹妹追着蒲公英跑过草甸,父亲靠在车门上擦汗,阳光穿过他指间的钥匙链,在地上投出平安符的影子。
陈默望着远处的云层,发现不知何时聚起了铅灰色的云团,像被谁泼了桶墨汁,正缓缓向草甸压过来。
"该回家了。
" 父亲敲了敲手表,老式表盘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天气预报说午后有雷阵雨。
" 母亲开始收拾野餐垫,突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个小布袋塞给陈默:"里面是晒干的艾草,放车里驱虫。
" 布袋上绣着歪歪扭扭的 "平安",是妹妹昨晚熬夜绣的,针脚里还夹着根金色丝线 —— 那是她偷偷剪了姐姐的头绳。
返程的车载 CD 机换了张碟,放着父亲最爱的老歌。
陈默坐在后排,看着母亲给弟弟擦汗,姐姐帮妹妹系好安全带,父亲发动引擎时,钥匙链上的小狮子挂件在后视镜里晃了晃,映出草甸逐渐被乌云笼罩的模样。
谁也没注意到,刚才父亲帮助的旅游大巴,此刻正停在弯道处,司机对着突然变天的山路皱眉咒骂。
下山的前半程还很平静,阳光偶尔从云缝里漏下来,在车身上洒下斑驳的金点。
陈默望着窗外掠过的野蔷薇,突然想起刚才野餐时,父亲指着远处的山峰说:"等你结婚时,咱们来这儿拍婚纱照。
" 母亲笑着反驳:"先找到对象再说。
" 弟弟在旁边起哄,妹妹却认真地说:"我要当花童!
"第一个雨点砸在挡风玻璃上时,他们刚转过第三个弯道。
父亲打开雨刷器,笑着说:"来得真准时。
" 陈默望着后视镜里的草甸,发现刚才还金灿灿的蒲公英,此刻己被暴雨打得东倒西歪,像幅被揉皱的油画。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场暴雨不仅会打湿回家的路,更会冲散所有关于晨光的记忆,将他推入一个充满人性镜像的诡异世界。
第二节:雨幕中的失控雨珠砸在挡风玻璃上的力道突然加重,雨刷器发出不堪重负的 "咯吱" 声。
父亲的视线始终盯着前方弯道,指腹在方向盘上快速敲击,像在默数心跳 —— 这是他跑长途时应对暴雨的老习惯。
陈默看见父亲的后视镜里,那辆红色轿车正从后方疯狂逼近,司机左手夹着烟,右手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车顶天线还挂着枚夸张的金色吊坠。
"系紧安全带。
" 父亲的声音比暴雨更冷。
陈默刚扣紧卡扣,就听见右侧车道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 旅游大巴为避让突然变道的摩托车,庞大的车身横在弯道中央,占据了大半路面。
父亲的脚猛踩刹车,刹车片却发出令人牙酸的空响,比在车库调试时的异响更尖锐三倍。
"刹车失灵了!
" 父亲的低吼让车内瞬间凝固。
陈默感觉身体被狠狠拽向前方,安全带勒得肩胛骨生疼,母亲准备的陈皮糖铁盒从兜里滑出,撞在车门上发出脆响。
弟弟的皮球滚到驾驶座下方,橡胶表面映出父亲紧绷的脚踝,那道五年前修车时留下的旧疤,此刻在雨水浸泡的袜子下泛着青白。
红色轿车终于发现前方险情,司机猛打方向盘时烟头掉落,在真皮座椅上烫出焦痕。
但一切都太晚了,它像头失控的野兽撞向旅游大巴,金属碰撞声中,数根钢筋从大巴货箱甩飞,在雨幕中划出银色的死亡弧线。
父亲本能地向右打方向盘,试图避开钢筋,却忘了右侧正是年久失修的护栏。
"保护好弟弟!
" 姐姐陈雪的手臂如铁钳般圈住陈阳,防晒袖套下的疤痕硌得陈默手腕生疼 —— 那是三年前她为救落水的妹妹留下的。
陈默看见母亲的身体向右侧倾斜,试图用自己挡住碎玻璃,防晒衣口袋里的 "平安" 布袋裂开,晒干的艾草混着雨水,散发出诡异的清香。
第一根钢筋穿透后车窗的瞬间,陈默听见妹妹的尖叫被生生掐断。
父亲的钥匙链在剧烈颠簸中甩动,平安符的红绳突然全部崩开,小狮子挂件的眼睛迸出金光,映出母亲饭盒上的裂痕正在渗出微光 —— 那道他大学时摔出的裂痕,此刻竟像活过来般,在瓷面上游走生长。
车辆冲断护栏的刹那,陈默看见父亲的侧脸被雨珠覆盖,鬓角的白发根根分明,像被谁用银线细细绣在皮肤上。
"对不起..." 父亲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被暴雨撕成碎片。
陈默突然想起野餐时父亲说的婚纱照,想起车库里那辆准备当婚车的 SUV,想起门廊前刻着身高的柱子 —— 那些关于未来的约定,此刻都在向下坠落的车体中,碎成漫天飞舞的雨珠。
第三节:镜中窥恶暴雨如注,雨刮器疯狂摆动也无法驱散挡风玻璃上的雨幕。
陈默握紧方向盘,后视镜里突然闪过一道幽蓝的光,像是深海中磷火的幻影。
当他再定睛细看,熟悉的国道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弥漫着乳白色雾气的空间,车轮碾过的不再是柏油路,而是冰凉滑腻的青铜地板,纹路间渗出暗红色液体,蜿蜒成诡异的图腾。
诡异之主的雾面长袍掠过青铜镜面,十二面水镜同时亮起,每一面都映着陈默一家的不同场景:母亲在厨房码酱牛肉时哼的小调、父亲在车库为儿子修自行车的背影、弟弟摔饭盒时母亲无奈的笑。
"多美的人性标本," 他的声音混着镜面水波,"就像精心培育的观赏花,却长在满是腐尸的土壤里。
"最中央的水镜突然泛红,映出红色轿车司机在事故现场的所作所为:他踢开变形的车门,对着昏迷的陈默家人吐了口痰,然后掏出手机熟练地编辑朋友圈:"暴雨救人反被讹,现在的好人真难当 #正能量避雷"。
配图是他自己划破的手掌,血迹其实来自撞碎的番茄酱瓶。
"看看这个灵魂," 诡异之主的指尖划过镜面,司机的身影变成半透明的诡异形态,心口处嵌着块扭曲的金色吊坠,"他在现实中用谎言榨取流量,在诡异世界就该变成 镀金诡 ,永远穿着自己编织的黄金囚衣。
" 水镜中,司机的皮肤开始覆盖鎏金鳞片,每片鳞甲都刻着 "打赏"" 转发 " 的字样。
另一镜面映出旅游大巴司机的后颈,那里正浮现出方向盘形状的胎记 —— 他在事故后隐瞒了自己疲劳驾驶的事实,导致保险公司拒赔陈默一家。
"人类总以为隐瞒真相就能获得安宁," 诡异之主冷笑,"却不知每句谎言都会在灵魂上刻下印记,最终变成困住自己的牢笼。
"当镜中出现父亲在车祸瞬间,用身体挡住飞向陈默的钢筋时,诡异之主的黑袍第一次出现波动。
那个瞬间,父亲的工装衬衫下竟隐约透出伞骨的轮廓,与陈默记忆中车库里的旧伞完全重合。
"有意思," 他低声呢喃,"亲情居然能让半秽体短暂显形道具本源,看来这家人的羁绊,比我想象中更坚韧。
"十二面水镜突然同时转向陈默的 ICU 病房,女友正握着他的手流泪,床头的电子钟显示着 10:17—— 与车祸发生的时间分秒不差。
"他的肉体正在腐烂," 诡异之主望着心电监护仪的波动,"而灵魂却在我的诡域里挣扎。
这场赌局,究竟是人性的胜利,还是执念的狂欢?
"第西节:雾河辩言陈默在黑暗中漂浮了不知多久,首到听见钥匙落地的轻响。
睁开眼时,他站在一条由报纸铺成的河面上,每张报纸都印着现实中的热点事件:"老人装晕讹诈学生"" 官员用赃款买学区房 "。
河水逆流而上,将他推向雾中若隐若现的青铜平台,那里站着身披黑雾的诡异之主,脚下是十二具半透明的诡异躯体 —— 正是事故中的肇事者们。
"他们的灵魂己经开始诡化," 诡异之主抬手,红色轿车司机的鎏金鳞片发出刺目强光,"而你的家人,正在变成介于人与诡之间的 半秽 。
看,你父亲的指尖己经开始金属化,那是他修车时无数次受伤留下的执念具现。
"陈默看见雾墙后,父亲的手掌变成机械齿轮,却仍在徒劳地试图拧动不存在的螺丝;母亲的手腕长出青花瓷的纹路,却还在重复码酱牛肉的动作;弟弟的指尖浮现玩具车的轮印,正对着空气喊 "哥接住"。
这些画面像根钢针扎进太阳穴,让他想起野餐时父亲说的 "等你结婚",想起车库里那声 "去拿野餐垫"。
"你以为靠家庭温情就能对抗人性本恶?
" 诡异之主挥袖,河面报纸突然飞起,拼成巨大的天平,左边托盘堆满金条、谎言、自私,右边只有陈默手中融化的陈皮糖、父亲的钥匙、母亲的饭盒。
"看看吧,现实中千万次的恶,就能压垮你们所谓的善。
"陈默盯着天平,突然想起车祸前父亲帮助的旅游大巴。
那些退休教师下车后,曾围着 SUV 向父亲鞠躬,他们发间的蒲公英,此刻正飘在诡异世界的雾中。
"善从来不是用来对抗恶的武器," 他捏紧钥匙,金属齿硌得掌心出血,"而是让人在看清恶之后,依然选择点燃灯的勇气。
"诡异之主的黑洞面孔第一次出现裂痕,陈默的血滴在报纸天平上,竟让 "扶人被讹" 的新闻标题开始褪色,露出底下被掩盖的真相:老人最终良心发现,在病床前向受害者道歉。
"你看," 陈默指着逐渐清晰的画面,"人性的善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消失,就像我家人给我的道具,每个细节都藏着光。
"天平突然发出轰鸣,陈皮糖的甜香混着艾草味,在雾中织成光网。
陈默看见母亲的饭盒、父亲的伞、弟弟的玩具车,正从家人的诡异形态中分离,化作光点飞向他的掌心。
诡异之主后退半步,十二具诡异躯体开始颤抖,他们心口的恶念印记,正在光网中渐渐淡化。
"好,我给你一百次机会," 诡异之主的声音带着不屑,"用你家人的道具,去破解现实中被复刻的诡异事件。
每救回一个良知,就能让你家人的人性多一分。
但记住 ——" 他指向雾河尽头的血色小镇,"当第一百个恶念被吞噬时,你的现实躯体,也将迎来真正的死亡。
"陈默握紧发光的钥匙,钥匙链上的小狮子挂件重新浮现,只不过这次,狮子眼中映着的不是暴雨,而是眼前的晨光。
雾河开始流动,载着他向第一个事件 ——"摔落循环:当讹诈者坠入自己编织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