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叶落满衡山路时,林穗的琴弓第三次划破了空气。
化妆镜前的百合花轻微颤动,后台暖气出风口发出嗡鸣,这些细微声响此刻在她耳中都被无限放大。
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大提琴侧板,那里有道三公分长的旧疤,是十四岁在布拉格比赛时被舞台灯架划伤的。
"林老师,还有二十分钟。
"场务小姑娘探进半个身子,马尾辫上别着的银色音符发夹晃了晃。
镜中倒映出她扣到锁骨的第二颗珍珠纽扣,深蓝色丝绒礼服像一汪凝固的夜。
林穗将薄荷精油点在太阳穴,起身时裙摆扫过琴盒上贴满的航空托运标签——巴黎、维也纳、纽约,每张泛黄的贴纸都在提醒她这十年的轨迹。
音乐厅走廊铺着吸音地毯,脚步声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转角处传来争执声,她放慢步子。
"绝对音高不是这样用的。
"低沉的男声带着金属器械般的冷硬,"A4频率440Hz是基准,但帕格尼尼随想曲需要把第三弦调低2音分,否则十六分音符连奏会有毛边。
"林穗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她停在消防栓的阴影里,看见场务主任涨红的脸,以及那个背对她的黑色身影。
男人修长的手指正搭在三角钢琴的共鸣箱上,腕骨凸起处有道新鲜结痂,像是被琴弦划伤的。
"可陆先生,观众根本听不出...""蝴蝶扇动翅膀时,也没人在意风暴的形成。
"男人转身的刹那,林穗看见他耳后闪着银光的助听器,"去拿频闪仪,我要重新校准击弦机。
"场务小跑着离开后,陆沉突然望向她的方向。
林穗呼吸一滞——他的瞳孔是罕见的灰蓝色,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那目光掠过她礼服上的珍珠纽扣,停在锁骨下方三寸的位置。
那里有块暗红色胎记,形状宛如断弦的颤音符号。
"《洛可可主题变奏曲》第七变奏,"他的声音突然放轻,"你每次拉到降B转调都会加快揉弦频率。
"林穗感觉后颈泛起细密的战栗。
上周在慕尼黑的演出,她确实在那个小节做了即兴处理。
观众席最后一排始终空着的座位,此刻突然有了具体的轮廓。
"因为柴可夫斯基在创作时,"她向前半步,高跟鞋踩碎一截从窗外飘进的梧桐枝,"正在给梅克夫人的第43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