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自己最早的记忆在几岁?三岁?六岁?于我而言,那最早的记忆开始于十岁。
说来也是奇怪,那些曾经经历过的快乐之事仿若被时光悄然抹去,在我的脑海之中难觅踪迹。
反而是那些不好的片段,宛如刻在了心头一般,能够被我清晰地回忆起来,并逐一细数。
比如说十岁时姐姐结婚,妈妈一整天都高高兴兴的对宾客和邻居炫耀着她即将成为最年轻的外婆。
那本该是充满喜悦与幸福的日子,但那时的我,夜晚一个人睡在冰冷的被窝里,泪水止不住地流淌。
十岁的我并不懂得什么是婚姻,但我知道姐姐不会再属于这个家。
因为所有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回来就是客人了。
我讨厌结婚,姐姐才不是客人,她永远是我的姐姐。
又比如十二岁时,我的爷爷。
我永远记得见他生前最后一面,爷爷的脑袋连着后背都是一大片淤青。
他躺着在床上,鼻子上插着氧气管,嘴里不断需要有人帮他把痰用棉签卷出来,以防止痰液堵塞导致窒息。
即使生前多么德高望重,在濒死的时候都是一样的为了多活一秒费尽全力。
努力坚持并没有等到想要结果,爷爷最后也没能等到一大家子团聚就带着无尽的遗憾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哭。
闻讯前来吊唁的人群乌泱泱的,我只觉得好吵。
爸爸摁着我的头让我和其他亲戚一样排队到床前磕三个响头。
我照做了,爸爸还是一脸不满意。
抬头的时候,有亲戚质问我为什么没有哭,我说我哭不出来。
爸爸帮着其他人指责我好冷血。
一时间好多目光打在我身上,像在审判一个说谎的罪人。
我听见还有人说难过就不要忍,会憋坏身体,哭出来过去了。
不想解释什么,头也不回的躲进爷爷院长后面的竹林。
无人在旁时候,眼泪才终于决堤。
我边哭边找起石头,狠狠在一根和我差不多高的竹子上刻下爷爷离世的日期。
落款是爷爷给我起的名字。
写完没多久姐姐找到我,并说带我回去守夜。
我扑到她怀里说,就差几分钟,爷爷等了你好久好久,差一点点他就能看见一家人到齐啊。
记忆一旦回溯,散落在脑海的片段就会像热气散去后的镜子一样慢慢清晰。
我独自徘徊于那座储存小房子之中,翻箱倒柜试图寻觅到哪怕一丝一毫快乐的踪迹。
可任凭我如何努力搜寻,却始终无法捕捉到那曾经熟悉而温暖的快乐影子。
我好像失去了储存快乐的能力。
这个可怕的念头如阴云般笼罩着我,让我本就疲惫的心理感到无比压抑。
为了找回感知和记录快乐的能力,我学着同班同学写日记。
令我始料未及的是,即使这本日记本设有密码保护,它所承载的秘密依然难逃父母的眼睛。
我不知道他们怎么不弄坏锁就可以打开我的日记本,但每当看到他们若有所思的表情以及意味深长的话语时,我便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隐私早就一览无余的暴露在他们面前。
教室不存在私人的空间,家里也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没有戳穿爸爸妈妈的表演,那本承载许多真实想法的日记本被好好存放在桌肚里,我再也没碰过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