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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轿]

我坐在妆奁前咬断最后一根丝线，红绸盖头下浸着泪水的并蒂莲正正贴在胸口。腊月北风从漏风的窗棂钻进来，藤面镜里那张敷了厚粉的脸虚浮地晃着，倒像是幅挂在墙上的古画。

"二姑娘快些，相府的花轿到前街口了。"张嬷嬷捧着金镶玉的凤冠往我发髻上扣，冰凉的珠串硌得后颈发麻。外头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里，我听见大嫂压着嗓子哭："都说贺大人是檀郎卫玠般的人物，偏要配这么个..."

铜镜忽然晃得厉害，二十年光景都在晃动的水波纹里碎了满地。

[五更天]

十二岁生辰那日，我蹲在漏雨的灶房磨豆子。清晨自城郊送豆渣饼的瘸腿老刘说起刚发生的新鲜事：贺家小郎君殿试夺了状元，官家赐了七宝香车游街。竹匾里泡发的黄豆硌着掌心，我想起昨日暴雨打落的那枝海棠。

前院传来尖利的瓷器碎裂声，接着是中气十足的咒骂："你家小姐在城北支的豆浆摊，搅得我们珍玉楼的朝食买卖跌了三成！"绣鞋踩过卵石小径，我躲在漏窗后瞧见爹在给珍玉楼的东家作揖，腰弯得几乎要折进青砖缝里。

那天夜里爹的手抖得握不住汤匙。三寸长的疤横在他额角，是下午被人推搡着磕在门栓上留的。"昭儿，明日他..."含混地说着，米汤从漏风的指缝滴落在补丁摞补丁的衣襟。

"豆浆摊不支了。"我抢过话头，捞起浸在木盆里的襻膊往手上缠，"咱们改做现磨豆腐，西市朱屠户说愿意让半爿肉案。"

满院豆香里飘着跌打药酒的气味，我蹲在石磨边看月亮沉进陶缸。这一磨就磨过了四个春秋。十六岁那年冬天，我跪在腊梅树下给爹烧船样纸钱，雪粒子扑在脖颈像是硌牙的冰渣。曾以为不过是摔个疤的伤，谁知会带出要命的脓疮。

[惊蛰]

再抬头时，京中最难进的珍玉楼掌柜竟立在我家篱笆门外。那是个落着细雨的黄昏，檐角铁马撞出间隔不规则的叮咚声。他身后停着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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