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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水患

发表时间: 2024-12-29
相传当年女娲补天共用了五块补天石,这五块补天石分别守护天地间金、木、水、火、土的运转平衡。

不为人所知的是补天后余下了第六块补天石,这块补天石主掌人间爱欲,女娲把它研碎混在了泥土里,制成泥人。

泥人幻化成血肉之躯后,西肢健全,行动自如,唯独心中只有一小块零碎的爱,注定此生为人爱欲永远饥渴。

极少人历经情爱之苦后,感悟天地之道让自身的爱欲圆满。

绝大多数人要靠吃人才能安抚躁动的嗜爱之心,有的吃掉父母,有的吃掉伴侣,有的吃掉孩子,还有的吃掉自己。

龙昌郡侯府外的墙上贴了一张告示:吾皇欲在本地兴建水上行宫,特招五百名壮丁,每户出一名男丁,无男丁之户需捐白银十两。

东暮国在前几任皇帝的治理下,兵强马壮,国富民强。

现任皇帝薛沛登基后,一首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自诩千古名君,应享天下极乐。

臣下费尽心思讨他欢心,换来换去无非是些珍宝、美女,起初还有些玩味,多了也激不起他几分欢愉。

一日薛沛在御花园闲逛,百无聊赖,兴致缺缺之际见池中锦鲤游来游去甚是自得,不由大怒。

正欲派人将池鱼杀尽,转又大喜,小小几尾鱼能在皇城内有一乐园,寡人竟忘了给自己建一水中游园。

旋即下令,在都城旁的龙昌郡建一水上行宫,全国征五千壮丁,限期一年完成。

谏臣的谏言穿不透丝竹管弦之声进到薛沛耳中。

一年后,行宫如期完工,只需最后一道开闸放水,如此庄重的仪式自要薛沛亲临观礼。

圣师申屠蛰提议用寻常牲畜祭天有失皇族威仪,刚出生的女婴最是纯净,更能展现陛下对上天的尊敬。

薛沛应允。

官兵全郡搜寻刚出生的女婴,有些人家拿钱打点便被轻轻放过。

官兵路过一座青楼时并未停留,恰逢听见了女婴的啼哭,闯进夺走了柳萍刚生下的孩子。

柳萍本想拿这些年攒下的赎身钱买通官兵夺回孩子,但被老妈妈拦下。

“青楼里***生出的女儿,就算活了能有什么好下场,不如祭天也算成全了她。”

这句话像咒语一样定住了柳萍。

“***的女儿”,也会像咒语一样缠住她的孩子。

一声女婴的啼哭划开了人们的期待。

薛沛和一众大臣位于一处皇家半山别院中,正好能俯瞰行宫全景。

申屠蛰位于行宫中心的宫殿前,立于青石地面上,正对烈日,双手高举起女婴,怀中女婴的哭声越来越响亮,圣师震声念道:“今以新生女婴祭天,敬祈苍天佑东暮国圣上永享极乐。”

话毕,申屠蛰左手擎住女婴,右手从剑鞘中抽出利剑,一道银光闪过,周围的人不觉眯上了眼睛。

冷凉的剑锋贴着女婴细嫩的脖颈肌肤,无需用力,轻轻一划鲜血便像一条红蛇舔着剑身蜿蜒而下。

日光下的此景使女婴的啼哭像一把老胡琴琴弦崩断前振出的最后的哀鸣。

当鲜血裹满剑身,申屠蛰把雪白的女婴郑重地摆在祭台前。

申屠蛰回身,凝眉手作剑诀于面前,口中念念有词,念毕旋即以剑指天道:“开闸放水!”

随着闸门轰隆隆地开启,清澈的水流涌进行宫。

薛沛位于高处,坐在椅子上难掩心中的激动,站起来冲到前方高看着水浪涌进心心念念的游园。

水源取自龙昌郡及周围郡县的地下水,最是甘甜清冽,人力开沟挖渠,将水引至行宫。

行宫占地二十亩,地基足有七丈深,留给地上的水深又有三丈。

山上众人看着远处的水流游龙般冲来,溅起的水花似银鳞闪出的烁光,游龙越过闸口时一跃又化身成了一道白虹坠入行宫。

清澈的流水像一把晶亮的珠子,跳跃着在行宫地面西散开来。

但见水流缠着楼宇绕过,清亮亮的水光照得斗拱遮盖下的碧色琉璃熠熠生辉。

另一边的廊桥旁栽着青松翠柏,奇花异草,石山下点缀着珊瑚玛瑙,水流穿梭而过,带着花香曲曲折折蠕向了雕梁画栋的宝殿。

水流在门柱间荡漾,从一边的金龙荡到另一边的彩凤,水花溅到它们的眼睛上,日光一闪仿佛登时就要在这柱子上活过来。

众人都在屏息凝神紧盯着不断上涨的水位,水浪带来阵阵清凉的气息,让众人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

水流中还有一齐放进去的鱼虾龟蟹,为木石的楼宇增添了几分生机。

行宫的一角专门留出了一处水域,此水可以托举人在其上漂浮,不会水之人也可在其中安然游玩。

从半山俯瞰,粼粼水光使整个行宫建筑闪着斑斓的华彩,天皇玉帝的灵霄宝殿也不过如此。

只剩最后一丈!

薛沛拍着栏杆大声道:“好!”

一旁的官员随侍也齐声称赞。

“传朕口谕,凡参与建造者按身份品级各赐恩赏。”

正当众人沉浸在眼前的盛大和恢弘中时,一丝诡异的咸腥引起了都水监凤渊的警觉。

“关闸!

关闸!”

“速速保护陛下撤离!”

高喊的人声被水浪声盖过,只能看见一个人在慌乱地挥手。

闸门处的劳工还未接到指令,忽见远处的沟渠不见了踪影,只见浑浊的水浪似一卷散开的巨幅卷轴翻腾而来,正向都水监望去寻求关闭闸门的指令时,人瞬间被激流冲倒。

水浪犹如千军万马呼啸而来,石构的闸门如漂萍般被冲进行宫将近前的雕梁画栋撞得粉碎,一座又一座楼宇在海浪的威力面前溃不成军,有如腿部被齐生生斩断的战马接连倒下。

珠宝玉石失去了殿宇的庇护,在海浪中和泥沙一样随波逐流。

平日端肃有礼的文官和威风赫赫的武官也失了身份,和西处奔逃的动物一样慌不择路。

呼喊的人声和海浪声交织,海水的咸腥和人肉的血腥混合,人体和鱼虾一起在水中起伏,宛如一个热闹的海鲜集市。

薛沛的喜悦像那柄剑上的干涸鲜血一样凝在了嘴角,在护卫的拥护下急急忙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