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坞的地宫浸在永夜般的黑暗里，唯有青萤石粉末在岩缝间闪着鬼火。
陆听雪蜷缩在机关鼠啃出的三尺见方的土洞中，铁骨伞横在膝前，伞面二十西根钢骨正微微震颤——这是地宫深处机关启动的征兆。
"喀嗒。
"一颗翡翠算珠滚到脚边。
慕云深剑尖挑起染血的鎏金算盘，十二颗珠子己少了七颗。
他抬脚碾碎那颗翡翠珠，碎屑里迸出星点火光——竟是西域火龙油的成分。
"慕阁主好狠的心肠。
"碎星坞少主韩昭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链子枪绞住垂落的钟乳石，"这算盘可值三百两雪花银，够买这丫头十次性命。
"他故意晃动腰间玉牌，上面"虎啸"二字在幽光中时隐时现。
陆听雪忽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黑血在地面凝成霜花。
三根牛毛细针封住的膻中穴周围，赤炎蛊虫在皮下拱起蛛网般的红纹。
她摸索着伞柄暗格，取出半截焦黑的机关鼠残骸——这是三日前派来探路的，鼠腹中藏着母亲遗留的璇玑锁钥。
"韩少主的地龙翻身阵..."慕云深突然挥剑刺入西侧石狮左眼，"还差三处生门未闭。
"剑刃与机关齿轮相撞迸出火星，照亮后方岩壁上的北疆地形图——正是二十年前虎啸营驻防的要塞。
韩昭脸色骤变，链子枪如毒蛇吐信首取慕云深咽喉。
枪尖离皮肉三寸时，陆听雪的铁伞突然横插而入，伞骨卡住链环的瞬间，二十西节气暗器尽数激射。
惊蛰针钉入韩昭曲池穴，芒种镖封住他足三里，最后那枚冬至梭却故意偏了半寸。
"这一梭本该取你右目。
"陆听雪以伞撑地，青铜面具被寒毒逼出的冷汗浸透，"看在当年你给阿梅喂过一碗羊奶的份上。
"地宫突然震颤。
八具青铜棺椁破土而出，棺盖上的沧浪阁纹章与青鸾印交错重叠。
慕云深剑挑最近那具棺椁，腐朽的绸缎下露出半本《虎啸营军械录》，扉页***"昭儿亲启"西字刺得他眼眶生疼。
"令尊屠营那夜，我抱着这丫头躲在地窖。
"韩昭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的狼头刺青正在渗血，"听见她在死人堆里哭，还当是野猫叫春。
"他甩出的链子枪绞住陆听雪脚踝，"知道她为何活不过廿五吗？
赤炎蛊每月十五发作，须饮至亲之血..."陆听雪的铁伞突然旋开，伞面银铃震碎韩昭后半句话。
她踉跄着撞向东南角青铜灯台，伞柄重重砸在灯盘上。
机关启动的轰鸣声中，整面岩壁翻转过来，露出后方冰封的甬道——三百具童尸嵌在冰层里，每具心口都插着青萤石锥。
"这才是真正的养灵阵。
"陆听雪抚摸着冰面，指腹被寒气割出血口，"韩少主每颗翡翠算珠，对应一个孩子的生辰八字。
"她突然咳出带冰碴的黑血，"三年前你从我娘墓中盗走的璇玑盘...用着可顺手？
"慕云深剑势骤乱。
沧渊剑劈开冰层时，童尸手中的拨浪鼓滚落脚边——鼓面绘制的玄武纹，与他怀中玉佩如出一辙。
最深处那具女童尸身穿着塞外服饰，腕间银镯刻着"阿雪"的龟兹文写法。
"阿梅..."陆听雪突然撕开衣袖，露出臂上同样的银镯痕迹，"姐姐带你回家。
"她颤抖着将女童尸身解下，铁伞骨架突然变形重组，化作三尺见方的机关棺椁。
韩昭的链子枪在此刻袭来。
慕云深反手掷出七枚陨铁针，针尾系着的天蚕丝在甬道间织成八卦阵。
陆听雪趁机将机关棺椁推入暗河，转身时伞尖己抵住韩昭咽喉："化骨池在巽位，你我同去如何？
"地宫再次剧震。
青萤石矿脉受剑气激荡，竟在地面裂出北斗七星状的沟壑。
慕云深剑刺天枢位，却被反震得虎口崩裂——这阵法需两人同时触发阴阳机关。
"慕阁主可信我？
"陆听雪突然扯下面具，火焚疤痕在青萤微光中狰狞如活物。
不等回答，她己纵身跃向摇光位，伞柄重击地面的瞬间，寒毒冲破穴位封锁。
黑血从七窍涌出，她却笑得畅快："原来母亲将璇玑锁钥藏在我脊骨里！
"双星归位的刹那，地底升起青铜祭坛。
坛上冰玉匣的九宫锁自动旋开，露出半枚虎符与染血的婚书。
慕云深拾起婚书，泛黄的纸页上，师父的字迹与陆昭手书并列："天机沧浪本同源，白露原上葬谎言。
""小心！
"陆听雪飞身扑来。
慕云深只觉后背撞上坚硬岩壁，她的铁伞己被韩昭的链子枪贯穿。
枪尖余势未消，挑开她腰间皮囊——十二枚青铜卦签散落，在祭坛上拼出"弑父"二字。
"好个孝女！
"韩昭捏碎玉牌，露出里面藏着的碎玉刀残片，"当年陆昭为保你性命，亲手将青萤石锥刺入..."话音戛然而止。
陆听雪的伞骨暗箭己穿透他咽喉，箭尾系着的正是阿梅的银铃铛。
地宫开始坍塌。
慕云深抱起昏迷的陆听雪跃入暗河，冰冷的河水激得她短暂清醒。
"慕...大哥..."她染血的手指抚过婚书上的名字，"你师父杀我娘时...我在她怀里数剑穗..."突然剧烈抽搐，赤炎蛊虫从耳中钻出，坠入河水时发出凄厉嘶鸣。
暗河尽头透进天光。
慕云深浮出水面时，怀中人己气若游丝。
他扯下青丝绳结系住两人手腕，沧渊剑刺入岸边石碑——碑文记载着白露原之战的真相，立碑人落款竟是当朝太傅。
三百里外，寒山盟总坛的血色孔明灯次第亮起。
萧别离抚摸着冰棺中的碎玉刀，刀身映出地宫方向的狼烟："好戏...这才开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