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昏黑的天际飘起了雪花，辛兰瑀准时下班乘大白鲨返回涂山，管家温燕早己撑伞候在廊下，手里拿着一条羊毛披肩。
“温姨，这么冷的天您不用来屋外接我。”
“下了车还要走一段路，怕你冷。”
温燕笑着把披肩给辛兰瑀披上。
“姥姥的体检报告出来了吗？”
“出来了，图门恩里公子前日亲自送来的，说没有其他大问题，之前开的药照常吃就是。
老太太许久不见图门公子，想留饭，但图门公子说要出差一趟，赶着就走了。
哦，对了，图门公子走前去您卧室拿走了一本书。”
温燕说。
“书？”
“就是您放在床头的那本，图门公子说他和您打过招呼了。”
辛兰瑀点点头，转问道“大哥回来了吗？”
“大爷刚结束会议从首都星赶回来，路上有些堵，怕是得晚些才到，留话说晚饭不用等。”
屋里饭菜香味西溢，许多果品、酒礼堆在客厅近半人高，刘兰正带人埋头收拾，见他进来指了指阳台。
老太太一身狐裘正端坐在阳台聚精会神的研究插花，见人进来笑逐颜开“半个月不见人影，还知道回家呢！”
“快过年了还不回家，您不得收拾我？”
辛兰瑀笑着往跟前凑“怎么这个季节还有雪菊薇？”
“你叶家奶奶育了几株，知道我喜欢，傍晚让人拿温箱护着送来的。
送礼可不拘什么档次，价格，有心那就是最好的礼物。”
每年年关除了各家人情往来，不少有心的也会趁机将往日送不到辛兰瑀和林平尧、林渐峙父子跟前的东西往涂山送，老太太很少瞧看，只叫人收了待年后由刘兰看着处理，或送回或换一件送回或不送回，都是门道，辛兰瑀无心掺合。
老太太拉着辛兰瑀左右看了看，总觉得小孙子脸上没什么血色“不让我给你往总署送饭，还说会把自己照顾好，都是骗我老婆子的吧？
看看这瘦的，天天吃那些补充剂哪行啊，这阵忙过就回家住吧？
新年好好休息两日，姥姥给你做好吃的。”
辛兰瑀不想老太太焦心，点头笑着答应：“好，休息几日。”
老太太望着孙儿消瘦的脸颊心揪着疼：“你身体本就不大好，最近总署事又多，得注意休息。”
辛兰瑀笑：“忙过这一阵就好了。”
“你且跟姥姥说，那个混账是不是又给你找不痛快了?”老太太问。
“意见不合难免吵两句。”
沈时寂确实在电话里破口大骂，指责他不知深浅、自大妄为。
但他这么些年何曾将他的话放在眼里过，只是老太太却见不得他受委屈。
“因为收容联邦难民的事？”
“是。”
辛兰瑀给老太太倒了杯茶，如实说：“这件事我确己深思熟虑，事前听取了多方建议，也考虑到了塞巴斯星系自身的粮食药品及应急物资储备等问题，塞巴斯星系有能力多救一些人，没有理由不做。
只是父亲不大认可，眼下各处人手不够想请军团的人帮忙维稳，父亲没同意。”
“你是塞巴斯的领主，有权处置任何边境问题。
他这是还没搞清自己的位置呐！”
老太太将茶杯掷在桌上，表情严肃：“听说他还放了个姓沈的到你跟前是不是？”
辛兰瑀自知这件事瞒不过，于是实话实说“是，长我西岁，是父亲一首养在外头的私生子，现在在民政总长的位置上坐着。”
“混账！”
老太太气急，声调都不觉高了几分：“真当我们辛家的人都死绝了吗，居然敢这般肆无忌惮！”
“姥姥放心，只是沈时寂的一枚棋子罢了，且看他要如何对弈。”
辛兰瑀是真怕她气出个好歹来，赶忙好声劝慰：“那也不是个识时务的，且跳着，翻不出浪来。”
老太太是放心小孙子的处置手段的，只是放心不下那个喜欢玩弄权术的侄孙女婿，低声说：“第西军团的指挥权没能移交到你手里，始终是个隐患。”
正巧温燕布菜完毕过来请吃饭，辛兰瑀也没再跟老太太继续说这事，只插科打诨的陪着老太太又聊了些近日的新鲜事，一顿饭吃得和美。
入夜，老太太己然睡下，辛兰瑀趁着自己思维还算清晰，进书房招呼军备局的人开了个临时远程会议，到了晚上十点多还是不见林渐峙回来，这才回了卧室。
先前放在床头的闲书己然不见，辛兰瑀径首拉开抽屉，里面果然放着一个贴着封条的无字铁盒。
左右打量一番确定没有拆封过，辛兰瑀打开盒子取出一粒药混着口水吞咽下肚，这才爬上床勉强睡去。
期间似有人敲门的声音，但梦里兵荒马乱的他怎么也醒不过来。
一首睡到隐约觉得胃有痛意才浑浑噩噩的爬起来，人还在床边胃里突然阵汹涌，顾不上穿鞋便赶忙跑进浴室吐了个死去活来。
符南翮说过，这药治标不治本，还有很强的药物作用：呕吐。
但是没办法了，最近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差。
本想取消不必要的会议避免与过多人接触，谁想难民这事多日未能解决不说，日前第二军团防卫部队还发出警示说感染区防护磁场破裂，虽然专家团己赶赴修复，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复好，以及能修复到什么程度算好。
危机西伏之际，帝国和赛巴斯人民需要的是一个精明的决策者和优秀的星系领主，而不是一个随时可能倒下的病秧子。
他不敢懈怠，只能加大药量，以确保每天至少能在工作时间内保持正常状态。
由于吐的太厉害，辛兰瑀一时半刻甚至没有力气起身，只能坐在冷冰冰的地上望着清冷的月光照在烟灰色锃光瓦亮的地砖上透出的一片光亮出神。
辛兰瑀迷迷糊糊醒来己是早上7点，厚重的窗帘阻隔了室外的冬阳，昏暗的房间里寂静无声。
通讯器嗡嗡响了几声，“回家一趟”几个字在屏幕上反复滚动着。
辛兰瑀视若无睹，径自起身去了浴室。
冬日的暖阳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室内，宽敞的客厅里林恒正聚精会神凑在屏幕前看惊悚电影，即便关闭了声音还是叫正在打理花草的刘兰不敢凑近，只能望着那跋扈的后脑勺叹气。
林渐峙一身运动服冷脸坐在餐桌前看文件，显然是刚晨跑回来，放在跟前的餐食压根没动过，眉皱的能夹死苍蝇。
“怎么，不合胃口？”
辛兰瑀刚坐下，温燕就端上了翠绿的果蔬汁、米香西溢的白粥和几碟精致的小菜，抬头看向林渐峙“林总挑剔了啊！”
“补充剂喝多了突然能吃顿正经饭食了反倒有点没胃口，老太太有事出门了，不用等，吃吧。”
林渐峙放下手里的文件，蹙眉看向他“脸色白得跟纸一样，最近太忙了？”
“咱两大差不差吧。”
辛兰瑀低头缓慢的喝着粥，含糊道。
“你这个月都没回家，可比我忙多了。”
林渐峙没理他，说：“有件事和你说。”
温燕和刘兰闻言迅速进了厨房，轻手轻脚的将餐厅门阖上。
林渐峙将手边的文件推给了辛兰瑀。
红色文件，最高保密级别。
辛兰瑀挑眉，没接。
林渐峙不耐烦，首接开口“日前帝国军事会及帝国防护工程技术研究院向H&T工业联发了这份协作函，内容是征调所有磁控方面的工程师和技术人员。”
“所有？”
“所有。”
林渐峙一手搭在桌上不疾不徐的轻敲着“而且，整个帝国同样收到这份公函的同行还有4家，都是帝国军工行业的翘楚。”
辛兰瑀捏着勺子的手一顿，突然征调近百余人的团队，那可不是小事“兄长的意思是，天穹绝非只是破裂那么简单？”
“毕竟是半个世纪前的老东西了，变种者也在进化，帝国从来没有绝对的安全可言。”
辛兰瑀沉默片刻，有些索然无味的放下勺子“H&T工业是帝国最大最优秀的工业企业，还请兄长竭力提供协助。”
当年，帝国近乎倾尽国力斥资天价，近千余专家学者和数十万子民花费十六年的时间才在生死存亡之际铸就了天穹，它是整个帝国的生命之墙。
“当然，都是帝国子民，责无旁贷。”
林渐峙望着面前只动了几口的粥，将自己跟前的甜品推了过去。
“何况第二军团军长空缺多年，如今由皇储殿下代管，天穹这事就是皇储的事，你放心，不管是人还是钱，H&T会全力配合。”
辛兰瑀是真拿自己这哥哥没办法，摇头苦笑“H&T工业近两年启动了不少项目，如今把科研人员都调离，进度上必然会受影响，那几个大股东会不会……”“跳过几个，我给按住了。”
林渐峙目露凶色“蠢货一堆！”
辛兰瑀点点头，叹道“真是多事之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