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云低垂的天幕下,地球正在用最暴烈的方式抹除文明的痕迹。
放射性飓风年复一年地打磨着城市残骸,将钢铁森林蚀刻成嶙峋的怪石阵。
在第九特区外围被称为"锈带"的无政府区,二十三岁的独行者秦禹贴着墙根疾行,战术靴碾过柏油路上结晶的辐射盐,发出细碎的碾冰声。
他的机械义眼扫过街道两侧的畸形生态:左侧废弃加油站的顶棚上,一群长着金属喙的辐射鸦正在分食某种啮齿动物的内脏;右侧坍塌的超市废墟里,能看见几个后背隆起义肢的拾荒者,他们外露的脊椎神经索泛着幽蓝冷光——这是黑市手术失败的常见特征。
"三十块...或者两碗新米。
"幽灵般的女人从广告牌裂缝里钻出时,秦禹鼻腔里同时涌进三种致命气息:她裙摆下的腐肉味,藏在袖管里的自制毒针的苦杏仁味,以及远处飘来的焚尸炉特有的焦油味。
义眼界面自动弹出威胁评估框,鲜红的"87%攻击倾向"提示在不断闪烁。
五层危楼如同插满金属荆棘的水泥怪物,外墙裂缝里滋生的荧光苔藓,此刻正随着秦禹的攀爬节奏明暗变幻。
他在第七层窗框处稍作停顿,战术手套拂过某处弹孔密布的水泥墙——那些排列成梅花状的弹痕,是联邦制式冲锋枪在七米距离开火的独特印记。
五年前学院突击考核的场景突然闪回:灰狼教官的咆哮声与此刻楼内传来的电磁炉警报诡异地重叠。
"蓄电池还能维持两分西十七秒。
"小庄从阴影里现出身形,这个曾用自制燃烧瓶端掉走私窝点的汉子,此刻正神经质地摩挲着腰间武装带。
他的目光在防辐射柜与楼道监控屏间来回跳跃,那些跳动的红色光点正在以每秒三米的速度逼近五楼。
当第一个挂着机械义眼的孩子撞破铁门时,整栋楼的承重结构发出濒临崩溃的***。
秦禹的视觉界面瞬间标记出十九个威胁目标:冲在最前的女孩左眼嵌着军用级光学镜片,后方壮汉的机械臂关节处滴落着强化剂特有的荧绿黏液,而躲在人群最后的枯瘦老者,藏在衣襟下的自制电磁脉冲器正在积蓄能量。
坠楼发生的刹那,秦禹的听觉增强器捕捉到三根肋骨断裂的脆响。
那位母亲崩溃的哀嚎激活了他记忆芯片里封存的画面:核爆第三年,某个被辐射病折磨的少女在焚化炉前,也曾发出过同样频率的绝望声波。
当小庄颤抖着洒出米粒时,防辐射柜的密码锁突然自动旋转了西分之一圈——这是安防系统被电磁脉冲干扰的铁证。
三筒猎鹰手枪的怒吼撕裂了虚伪的寂静。
光头壮汉胸腔里喷溅的蓝色血雾,在墙面绘出末日的图腾。
秦禹转动着枪管散热槽,蒸腾的热浪扭曲了每一张饥饿的面孔。
他突然意识到,这些狰狞的表情才是真正的新物种——在持续十七年的辐射催化下,人类终于进化出了名为"贪婪"的生存形态。
流亡者的告别发生在辐射值骤降的黎明裂隙。
小庄始终没有察觉,自己水壶底沉着三粒抗辐射药片。
当秦禹的机械义眼最后一次扫描这座承载五年记忆的危楼,三百米外军营里的老炮正用合金义肢擦拭勋章——那枚锈蚀的联邦鹰徽背面,TX-07的编号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你的眼睛就是入场券。
"灰狼教官的全息投影突然在视网膜上闪现时,秦禹终于捏碎了藏在臼齿里的定位胶囊。
第九特区的地下掩体正在发出召唤,而那些沉睡在防辐射米袋底层的记忆芯片,即将揭开这场末日游戏最残酷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