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璃书趴在铺满符纸的书桌上，笔尖在黄纸上拖出歪歪扭扭的墨痕，活像只喝醉的蚯蚓在爬。
空调的冷风吹得她后颈发凉，她忍不住把松垮的卫衣帽子往头上扯了扯，眼睛却盯着手机屏幕里的综艺回放——屏幕角落的楚墨风正用蓝光在弹幕里画鬼脸，气得她差点把笔摔了。
“楚墨风！”
她突然拍桌，惊飞了停在窗台上的麻雀，“你再干扰我追剧，信不信我把你封印在冰箱里陪速冻饺子？”
悬浮在半空中的道袍男子打了个旋儿，化作光点钻进她的蓝牙耳机：“阮小姐，您老都画废三十八张净心符了，再这么下去，咱们得去废品站批发黄纸了。”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混着综艺里嘉宾的笑声从耳机里传来，“瞧瞧您画的这符，‘急急如律令’写成‘急急如律绿’，底下还画了个比耶手势，这是要召唤外卖小哥吗？”
阮璃书气鼓鼓地抓起一张符纸对着灯光照，朱砂墨迹在纸背透出诡异的反光：“都怪你！
昨天非让我看《咒怨》，现在看见白窗帘都犯怵，还怎么静心画符？”
她突然瞥见楚墨风的道袍下摆无风自动，像条委屈的尾巴，语气又软下来，“再说了，你一个灵魂体，干嘛非要逼我学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
楚墨风突然显形，盘腿坐在她摇晃的转椅靠背上，道袍袖口扫过她的发梢：“上周在巷口便利店，你没发现收银台大姐背后趴着个穿民国旗袍的女鬼？
她指甲都快戳到你关东煮里了。”
他突然凑近，吓得阮璃书往后仰，“要不是我用念力把你的鱼丸汤泼到她脸上，你现在估计在和她讨论‘人鬼情未了’该配什么蘸料。”
回忆起那天汤锅里突然浮现的苍白人脸，阮璃书打了个寒颤：“那你也不能天天让我画符啊！
我手都酸了！”
她举起沾满朱砂的手指，在楚墨风面前晃了晃，却发现指尖穿过他的手腕，留下一道滑稽的红印。
“基础不牢，地动山摇。”
楚墨风突然严肃，指尖亮起微光，在空气中勾勒出复杂的符文，“看好了，画符分三境：眼到、手到、心到。
你刚才画符时，心里是不是在想‘隔壁奶茶店第二杯半价’？”
“你监视我！”
阮璃书抓起抱枕砸过去，却眼睁睁看着抱枕穿过楚墨风的身体，砸在墙上的海报上——那是她去年追星时贴的，此刻海报里的男偶像正对着满地狼藉的符纸“微笑”。
楚墨风突然飘向窗台，盯着玻璃上自己半透明的倒影：“我倒是想监视你的银行卡余额，可惜灵体穿不了美团外卖服。”
他转身时，道袍上的云纹刺绣突然发出微光，“这样吧，咱们换个玩法。
你不是想学‘灵视’吗？”
阮璃书眼睛一亮，立刻坐首身子：“就是能看见鬼魂的那种？
会不会很恐怖？”
“恐怖倒不至于，就是可能会看见些辣眼睛的东西。”
楚墨风指尖轻点她的眉心，“比如你上周在卧室偷吃辣条时，床底那只蹲了三年的灰老鼠精，它现在正用怨毒的眼神看着你——”“啊！”
阮璃书尖叫着蹦上椅子，“你怎么不早说！”
“我早说了，”楚墨风无辜地摊手，“昨天你蹲马桶时，我在你耳边念了二十遍‘床底有妖，辣条藏好’，结果你以为是手机APP的推送通知。”
他突然笑出声，“不过别担心，那老鼠精顶多偷你半包薯片，现在该担心的是——”他突然看向墙角，“你晾在阳台的内衣，正被一只路过的吊死鬼当秋千荡呢。”
阮璃书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晾衣绳上的粉色小熊内衣正诡异地上下晃动，吓得她抄起晾衣杆就往外冲。
楚墨风看着她跌跌撞撞的背影，突然注意到书桌上那张勉强成型的净心符——朱砂线条虽然歪扭，但中心己隐隐透出微光。
他嘴角微微上扬，又迅速恢复成玩世不恭的模样。
半小时后，阮璃书抱着一堆洗到缩水的卫衣回来，发现楚墨风正用灵力把符纸折成纸飞机，在房间里遥控飞行：“喂！
那是我画了三小时的！”
“实践出真知嘛。”
楚墨风操控着纸飞机撞上她的额头，“现在教你‘御物术’基础篇——看好了，集中精神，想象这架飞机是你延伸的手臂。”
阮璃书盯着纸飞机，脑海里却全是刚才阳台的诡异场景：“我还是觉得，学这个不如学怎么用符纸订外卖。”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闭上眼睛，努力回忆楚墨风演示过的结印手势。
突然，纸飞机剧烈晃动，“砰”地撞在吊灯上，吓得阮璃书睁开眼：“我、我是不是用力过猛了？”
楚墨风看着缓缓飘落的纸飞机残骸，无奈叹气：“你这是把‘御物术’学成‘拆家术’了。
不过没关系，当年我师父教我时，我把茅房的屋顶都掀了——”他突然停顿，眼神闪过一丝迷茫，又迅速被玩笑取代，“当然，那是另一个故事了。”
夜色渐深，阮璃书趴在桌上打盹，楚墨风则悬浮在窗边，望着楼下闪烁的霓虹灯。
远处巷口传来野猫的嚎叫，他突然皱眉——三公里外的老槐树正在渗出黑雾，那是怨灵聚集的征兆。
“阮璃书！”
他猛地叫醒她，“别睡了，有实战任务！”
“哈？”
阮璃书揉着眼睛，“大半夜的你搞什么？”
“巷口的老槐树不对劲，可能有怨灵作祟。”
楚墨风迅速在她手腕系上护身符，“别怕，我全程盯着你，正好试试你白天学的净心符。”
两人赶到巷口时，老槐树的枝叶正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树影在地面投出扭曲的人形。
阮璃书攥紧符纸的手沁出冷汗，突然想起楚墨风白天说的话：“要是害怕，就把怨灵想象成催你交房租的房东。”
“急急如律令！”
她闭着眼把符纸扔出去，却听见楚墨风的笑声：“大姐，你扔反了！
符纸要朝西南方！”
等她睁开眼，只见符纸正贴在槐树干上，发出微弱的红光，却丝毫没影响树影的蠕动。
楚墨风无奈地摇摇头，突然化作蓝光钻进树干，树影顿时剧烈抽搐起来。
“现在换你用‘引魂铃’！”
他的声音从树上传来，“记得摇三下停一下，别跟摇微信步数似的！”
阮璃书手忙脚乱地掏出铃铛，却不小心摔在地上。
就在这时，树影突然分裂成无数细小的黑影，朝她扑来。
“完蛋！”
她尖叫着蹲下，却发现黑影在触碰到她护身符的瞬间烟消云散。
楚墨风不知何时出现在她头顶，正用金光凝成的锁链捆住树影中央的白色光点——那是只蜷缩成婴儿状的怨灵。
“看见没？
这就是‘以柔克刚’。”
他笑着把怨灵放进随身携带的玉瓶，“不过你刚才扔符纸的姿势挺有创意，像在扔垃圾——”“要你管！”
阮璃书捡起铃铛，发现边缘磕出了缺口，“反正任务完成了，回去我要喝奶茶，超大杯的那种！”
回程的路上，楚墨风突然沉默。
阮璃书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便利店橱窗里，白天见过的收银大姐正对着她们的方向微笑——她的肩膀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穿着民国旗袍的透明身影，正对着她们比心。
“原来她早就知道……”阮璃书喃喃自语。
楚墨风突然轻笑：“这世界上，不是所有鬼魂都想害人。
就像有些人，看起来懒懒散散，关键时刻却能把符纸扔成飞镖。”
他突然凑近，在她耳边低语，“比如某位阮小姐，刚才闭眼扔符时，其实偷偷画了个‘楚墨风加油’的表情包吧？”
阮璃书脸一红，转身就跑：“谁、谁画了！
你再乱说，明天就把你的符纸全贴在马桶盖上！”
夏夜的风掀起她的卫衣下摆，楚墨风望着她跑走的背影，指尖轻轻划过胸前若隐若现的伤痕——那是被怨灵抓挠留下的印记，此刻正泛着微光。
他知道，有些秘密还不能告诉她，比如为什么她的血液能激活千年道纹，又比如他每次使用灵力时，脑海里闪过的那座燃烧的道观。
但此刻，便利店暖黄的灯光映着阮璃书气鼓鼓的脸，她正举着手机和老板争论“珍珠奶茶要不要加冰”。
楚墨风突然觉得，那些沉重的过往，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承受了。
回到出租屋，阮璃书把没画完的符纸堆成小山，突然发现其中一张不知何时被楚墨风改成了漫画——画里的自己正举着符纸追着他跑，旁边配文：“摆烂少女的降妖日常，第一话：楚墨风欠打指数+***”。
她看着漫画里自己炸毛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窗外，老槐树的枝叶终于恢复平静，月光透过纱窗，在满地符纸上洒下细碎的银辉。
楚墨风悬浮在房间角落，看着她边笑边揉眼睛的模样，突然觉得，这场被命运捆绑的相遇，或许没那么糟糕。
毕竟，总有人能把“降妖除魔”，过成“和话痨灵魂斗嘴”的日常。
而有些故事，正是从这样的琐碎中，悄然生长出对抗黑暗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