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两点十七分,书房的座钟发出齿轮卡顿的异响。
李南将安眠药瓶晃得叮当响,却对着杯底三颗白色药片发怔——这己经是他连续第七天失眠,太阳穴突突跳动间,书架对面一个顶层忽然闪过一道暗红。
那本失踪两年的《荒宅谜踪》正歪斜着插在哲学类书籍中间,牛皮封面上缠绕的藤蔓图案像是被血浸透,泛着诡异的油光。
李南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指尖触到书脊时,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封皮下仿佛裹着一块从冰棺里取出的尸布。
捧着失而复得的小说,李南感到头晕,趔趄一下,手中的小说掉下来,不偏不倚地砸中了一旁的花瓶。
那只他平日里视若珍宝、精心收藏的花瓶,瞬间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书房格外刺耳,他心里一沉,痛得无法呼吸,不详的念头像一条有着剧毒的蛇咬在他的鼻尖。
看着摆在花瓶碎片上的手抄本小说,李南的瞳孔猛地收缩,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幽灵。
颤抖着双手,他缓缓捡起小说,泛黄的纸页间,娟秀的钢笔字迹依旧清晰如初,恍若时光从未在它身上留下痕迹。
“秋魂……”他轻声呢喃,记忆突然被拽回两年前那个潮湿的夏夜。
书魂山庄的红木地板在脚下发出呻吟,林秋魂的雪纺睡裙扫过他的小腿。
她身上的雪松香混着油墨味将他笼罩,满墙捆扎整齐的稿纸在月光下泛着冷白,像极了停尸房里排列整齐的裹尸袋。
“这些故事不能见光。”
林秋魂的指甲掐进他的肩膀,眼尾泛着情欲的红,“每当午夜,稿纸间的精灵就会爬出来……”她突然噤声,窗外的老槐树无风自动,枝叶拍打着玻璃,发出指甲抓挠的声响。
李南的手掌覆上她后腰的蝴蝶骨,却摸到一身冷汗。
“别闹,”他笑着去够书架上的手稿,“凭你的才华,完全可以——”“别动!”
林秋魂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墨水瓶在书桌上剧烈摇晃,深蓝墨水泼洒在摊开的稿纸上,晕染出一张扭曲的人脸。
她的瞳孔缩成针尖,盯着被墨水浸湿的页面,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你知道我丈夫是怎么死的?”
雷声在天际炸响,闪电照亮她惨白的脸。
李南这才发现,她腕间那道淡青色血管在皮肤下凸起,如同蜿蜒的蚯蚓。
“那天他偷看了《荒宅谜踪》的手稿,”她的牙齿在打颤,“深夜我听见书房传来撕纸声,等我冲进去……”她突然笑起来,笑声尖锐得像指甲刮过黑板,“满屋子稿纸都在动,上面的文字变成了虫子,钻进他的七窍——”“够了!”
李南捂住她的嘴,却摸到一手黏腻。
低头看去,指缝间渗出黑色黏液,正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淌。
林秋魂的眼睛突然翻白,李南知道眼前的女人情欲己到达了顶点,听着他喉间发出不属于她的沙哑男声:“违约者……当祭……”“秋魂!”
李南惊出一身冷汗,猛地从回忆中惊醒。
现实里的书房安静得可怕,只有书页翻动的窸窣声。
他低头,手中的《荒宅谜踪》不知何时己经翻开,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的钢笔字正在蠕动。
原本空白的插图页浮现出画面: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站在书魂山庄门口,而他怀中抱着的,分明是儿子失踪时穿的蓝色外套。
“爸爸……”微弱的童声从书页间飘出。
李南的心脏几乎停跳,他颤抖着凑近,看见文字缝隙里渗出暗红液体,在页面上汇聚成血字:你违反了誓言。
突然,整面书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数以百计的稿纸如白蝶纷飞,每一张上都浮现出林秋魂的脸,她的嘴一张一合,说着同样的话:“还记得你的誓言吗?”
“我没有!
我从没给别人看过!”
李南崩溃地大喊,却在抬头的瞬间僵住——书房的玻璃门外,不知何时站着个穿白裙的女人。
月光穿透她半透明的身体,照见她胸口插着的那支钢笔,笔帽上缠绕的藤蔓花纹,与《荒宅谜踪》封面上的图案分毫不差。
“两年前你离开书魂山庄时,口袋里掉出了手稿残页。”
女人开口,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李南这才发现她的脚踝浸在黑色液体里,“被你的儿子……捡到了。”
楼下突然传来女儿念念的尖叫。
李南疯了似的冲出门,却在楼梯转角处滑倒。
掌心触到的液体黏稠腥臭,借着廊灯看清,满地都是黑色黏液,蜿蜒成巨大的藤蔓图案。
而在图案中心,摆着半截沾血的钢笔,笔帽内侧刻着小字:献给我唯一的读者——林秋魂。
睦睦的哭声越来越远,李南爬起来时,发现自己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变形。
他惊恐地回头,只见无数稿纸从西面八方涌来,将他彻底吞噬。
最后一刻,他听见林秋魂在耳畔轻笑:“欢迎来到,我的精灵世界。”
李南醒来时,发现浑身湿透了,而那本手抄本《荒宅谜踪》却摆在他的膝盖上,像极了情人秋魂坐在他怀里调情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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