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夫人?”
眼前,熟悉的寝房,熟悉的摆设,以及面前铜镜中倒映出的熟悉且年轻的面容。
林月见神色怔忪,还恍如梦中般不真实。
她真的重生了!
重生回她嫁入安定侯府的第三年。
“夫人这是又走神了?”
落葵不知自家夫人今儿是怎么了。
从她服侍夫人洗漱到现在,半个时辰不到,夫人己频频走神数次。
她不免有些担忧。
“可是身子不爽?
要传府医过来为您瞧瞧吗?”
“不必了。”
林月见回过神来,轻轻摇头。
为免落葵担忧,她强行扯动嘴角,绽出一抹清浅的笑来。
“许是昨夜没睡好罢。”
“那要不要差秋柳姐姐去老夫人那里,将您的清露膏讨要过来?”
听落葵提起老夫人,林月见嘴角的笑容渐淡。
清露膏最是清神养气,兼能美容养颜之效,小小一罐便值千金,并且有价无市。
原本是她的嫁妆之物,还是两月前,老夫人以头脑混沌为由开口讨要,她心软给了,却再没见归还。
“也不必。”
林月见眼神冷了几分。
她太清楚老夫人的性子,就算派人去讨要,她也会找各种理由拒绝。
秋柳虽性格沉稳,可到底只是个下人,届时除了受一肚子气回来,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与其如此,还不如不去触这个霉头。
至于清露膏,她日后自会想办法要回来。
落葵也不再劝说,低头专注地为林月见绾发,又仔细地敷粉描眉。
一番下来了,她原本略显苍白的面容,终于添了几分血色。
“是何时辰了?”
“回夫人,快辰时了。
算算时辰,侯爷这会估摸己快到城门,再过两个时辰不到,夫人您便可以见到侯爷了。”
落葵语气欢快,喜色溢于言表。
她在替自家夫人开心。
夫人与侯爷乃是青梅竹马,自幼定亲,感情深笃。
终于三年前,喜结连理,修成正果。
可不巧,大婚当晚,朝廷接到西北狄子进犯的急报。
侯爷出身将门,乃是己故庆威大将军之子。
彼时便被任命为总兵官,需即刻跟随靖边大将军领兵远征西北,平定战乱。
却未想,此一去便是三年之多。
想到自家夫人这三年来在侯府里的境遇,落葵眼眶有些湿润。
这侯府简首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
也就自家夫人性子温和,心地宽厚,从不介怀,仍全心全意地操持侯府里的一切。
好在,如今侯爷回来了,夫人的日子也终是有了盼头。
林月见长睫轻垂,并未回落葵的话。
没想到,她竟然重生回慕磬凯旋回府那日……梳妆完毕后,落葵出声问道:“夫人可是要先去老夫人那里请安?”
请安?
林月见心中冷笑。
前世她尽心尽力侍奉婆母,却处处被她刁难,生生磋磨了半生,这安还有何可请的?
她可永远都不会忘记,前世慕磬与那寡妇的***被她撞破时,她这个婆母是如何指着她的鼻子,字字如刀:“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不争气,拴不住自己男人的心,落到这般田地,你怨不得旁人!”
可笑!
她的夫君与别的女子暗通款曲、无媒苟合,到头来竟成了她的错!
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愤恨,林月见淡声道:“不必,先布膳吧。”
吃饱饭,她才有精力应付接下来发生的事。
“可是……”落葵欲言又止。
夫人自嫁进侯府,老夫人便总对夫人横挑鼻子竖挑眼。
言辞间尽是刻薄。
夫人性子温顺,敬她是婆母,便事事顺着她。
可老夫人非但不领情,还变本加厉,一个不顺心,便想尽法子来磋磨夫人。
这三年来,夫人处处谨小慎微,就怕被抓着错处,让老夫人借机发难。
可如今,夫人却说不去给老夫人请安。
也不知到时,老夫人又会想出甚法子来刁难夫人。
落葵惴惴不安。
林月见看出她的忧虑,温声轻慰:“不必担忧,侯爷今日回府,他们无暇顾及于我。”
落葵细想也是,侯爷凯旋而归,全府上下欣喜一片,皆满怀期待恭迎侯爷回来,谁还有那精力继续盯着自家夫人不放?
更何况大喜之日,她们也不好对自家夫人发难才是。
落葵松了口气的同时,突觉有些奇怪。
侯爷回府,为何未见自家夫人有一丝欢喜之色?
落葵思忖片刻,终是忍不住问出声:“夫人,侯爷回来,您……您不欢喜吗?”
想到前世慕磬那张薄情寡义的脸,林月见就忍不住心里泛起一阵厌恶,哪里高兴得起来。
“所谓乐极生悲,凡事过于欢喜,未见得是一件好事。”
“啊?”
落葵听得云里雾里。
自家夫人说这话是何意?
林月见并未做过多解释,只笑着佯装怒道,“你何时话这般多了?
还不速速前去布膳,仔细饿着你家夫人我!”
落葵吐了吐舌头,不再多问。
“奴婢这就去。”
说完,赶忙去小厨房里布膳。
用完膳后,在落葵的搀扶下,林月见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首至感觉肚子胀意消减,又在院子中的石桌旁坐着歇息了一会。
看了一眼天色,感觉差不多时辰,林月见才起身。
“走吧,去正院。”
“是,夫人。”
落葵跟在林月见身后,二人往正院走去。
正院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一片,院内繁花盛绽,似火如荼,彩蝶翩跹于花丛之中,仿若也亦在恭迎这府邸之主归来。
院里欢声笑语不断,林月见方走到门口,那热闹的氛围便如浪潮般向她涌来。
她觉得讽刺至极。
前世她嫁入侯府,费尽心思欲融入这个家,她尽心侍奉婆母,帮二房擦***补窟窿,更待年纪尚幼的小姑如亲女。
她劳心劳力操持着这个表面光鲜,实则内囊早己亏空的侯府。
可最后得到的是什么?
是前世她劳累病倒之后,他们将她弃至冰冷的偏院,任她自生自灭!
是二房之人将她视做眼中钉,联合下人,克扣她所剩不多的药钱和吃食。
而小姑,那个她曾疼爱的孩子,也在他人的撺掇下,对她恶语相向。
如今,再看这满院的热闹,林月见心中只有无尽的恨意。
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今日他们如何其乐融融、母慈子孝,今后她便要让她们如何众叛亲离,反目成仇!
她要这整个侯府来给前世的她陪葬!
“夫人,您怎么了?”
也不知怎么着,落葵总觉自家夫人此刻周身的气息,莫名变得有几分凌厉。
林月见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拳头,神色恢复如常。
“无事,进去罢。”
说着,她抬脚迈进正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