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银杏的叶子又开始泛黄了。
苏明蹲在门诊部的台阶前,一片金黄的扇形叶子正落在他白大褂的衣摆上。
九月的阳光穿过叶脉,在地面投下细密的光斑,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奶奶布满皱纹的手,在泥地上画出歪歪扭扭的日晷。
"明明你看,树影子走到这块砖头就是晌午。
"记忆里的声音带着胶东口音的绵软,枯叶在奶奶的布鞋底下发出细碎的脆响。
那时他刚学会走路,总爱扑进晒得蓬松的落叶堆,奶奶就拄着枣木拐杖守在旁边,衣襟里兜着刚炒的南瓜子。
诊室传来叫号声,苏明把银杏叶夹进病历本。
起身时看见候诊区坐着对祖孙,穿校服的女孩正往老人嘴里塞山楂片,老太太假牙咬不动,笑得眼角堆起深深的褶子。
他突然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奶奶的场景。
加湿器在床头吐出绵密的白雾,监护仪的绿光映在老人浮肿的脸上。
他握着那只布满针眼的手,突然发现无名指根部有圈发白的痕迹——那是戴了五十年的顶针箍留下的印记。
"明明..."插着鼻饲管的嘴唇微微翕动,他慌忙凑近,却只闻到消毒水混着川贝枇杷膏的苦涩。
监护仪突然尖叫起来时,他正盯着床头柜上半碗凝成冻的秋梨膏,瓷勺还保持着斜插的姿势。
---蝉鸣撕扯着七月的午后,十六岁的苏明把书包甩在玄关。
客厅里飘来艾草燃烧的气息,奶奶又在熏她那套老掉牙的理疗方法。
"回来啦?
灶上煨着..." "不饿。
"他闪身躲开老人递来的芝麻糖,木楼梯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
阁楼门关上的刹那,楼下传来瓷碗磕碰的轻响。
数学试卷从书包滑落,鲜红的150分刺痛眼睛。
昨天家长会上,班主任特意表扬他考了年级第一,可当奶奶用生硬的普通话问"是不是最好"时,后排分明传来压抑的笑声。
暮色漫进阁楼时,他摸到床头柜上的搪瓷缸。
银耳羹还温着,枸杞在琥珀色的胶质里浮沉。
楼下的收音机在放吕剧《姊妹易嫁》,咿咿呀呀的唱腔混着蒲扇拍打蚊蝇的节奏。
后来他在垃圾桶里看见那张被展平又揉皱的试卷。
老人不识字,但用红笔描摹得分栏的动作认真得像在誊写药方。
糖渍在"150"上晕开,变成朵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