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芜川的雪下到第三日,九曜药宫后山的龙胆草都被压弯了腰。
雪潋提着冰魄灯往丹房走,琉璃灯罩里冻着十七朵雪晶花——这是要拿去镇着那炉快炼废的固元丹。
"这届新入门的丹修真该喂兔子。
"他抬脚踢开滚到路上的雪球,突然听见一声细弱的抽噎。
雪潋顿住脚步。
冰魄灯往右偏了三寸,照亮药田角落蜷成团子的紫影。
那东西被光惊着似的抖了抖,发间两片蔫巴巴的紫叶子跟着晃。
"出来。
"霜白缎靴碾碎积雪,雪潋用灯柄拨开龙胆草丛。
蜷在下面的小妖童猛地抱住脑袋,发梢沾的冰晶扑簌簌往下掉,活像只炸毛的紫毛球。
"别、别吃我..."小妖打着哭嗝往后缩,后脑勺"咚"地撞上药田界碑。
雪潋蹲下身时银发扫过雪地。
他这才看清小妖的模样:约莫人族七八岁身形,裹着破破烂烂的紫藤衣,脸上糊着泥雪,倒显得那双琉璃紫的眼瞳格外清亮。
"紫萁妖?
"雪潋用灯柄挑起小妖衣襟上残存的族徽,"被遗弃的?
"小妖突然"哇"地哭出声。
眼泪珠子跟断了线似的往下砸,有几滴正落在雪潋指尖。
他诧异地发现那些泪珠竟凝成铃兰形状,在月光下泛着珍珠似的光。
"他们说我是灾星..."小妖抽抽搭搭去抓雪潋的衣袖,鼻涕泡"啪"地炸在银线绣的雪胆花纹上,"阿爹把我扔在噬魂崖...我爬了三天...呜..."雪潋盯着袖口那摊水渍。
自他八百年前化形,还没谁敢把鼻涕蹭在他衣襟上。
正要掐诀甩开这小崽子,突然感觉妖丹猛地跳了两下——像有人往冰湖里扔了块烧红的炭。
"别哭了。
"他冷着脸扯回袖子,却发现小妖腕间有道狰狞的灼痕。
紫萁妖最惧火毒,这伤分明是...远处传来巡夜妖卫的铜锣声。
小妖突然扑进他怀里,冰凉的鼻尖抵着他颈窝发抖:"有、有狼妖在追我..."雪潋僵成了根冰柱子。
怀里的小东西轻得像片枯叶,呼出的热气却烫得他耳尖发痒。
更要命的是那缕缠上他发尾的紫藤——紫萁妖认主时才会生出的伴生藤。
"松手。
""不要!
"小妖攥紧他前襟,眼泪把银丝绣的雪胆花染成了深灰色,"你身上有雪的味道...和阿娘晒的草药枕头一样..."雪潋垂眸看着怀里乱拱的紫毛团。
冰魄灯映得小妖耳后鳞片状妖纹忽明忽暗,那是血脉不纯的标记。
难怪会被族人丢弃。
"想要活命就闭嘴。
"他解下腰间玉铃铛系在小妖腕间。
青玉撞出空灵的响,惊得药田里装死的寒鸦扑棱棱飞起一片。
小妖盯着铃铛内壁流转的冰纹,连哭都忘了。
"我叫雪潋。
"银发妖君拎起小妖的后领,"你叫萁玉。
""为什么是玉?
""再问就把你喂狼妖。
"雪潋没发现怀中小妖偷偷将紫藤缠进他发梢时,有片雪晶花落进铃铛芯——后来萁玉大婚那日,人们发现少主冠冕里嵌着朵永远不会化的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