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夜雨淅淅沥沥,赵南坐在马车内,指尖摩挲着怀中的半块玉佩。
小冰跪坐在另一侧,膝上摆着打开的药箱,正用银针挑出透骨钉上的”蚀骨散“—— 这是皇族离火宗的独门毒药,针尖接触瓷盘时发出”滋滋“轻响。
“公子,钉头上的”离“字符文,与三年前您在塔中地库所见的《离火秘典》字迹一致。”
小冰将毒针放入玉瓶,瓶中预先铺好的雪参片瞬间变焦黑:“当年您偷练禁术被塔主责罚,就是因为这卷秘典。”
赵南抬头,看见小冰耳后银环随动作轻晃,环上系着的冰蚕丝正是他十二岁时从玄机子书房”顺“来的材料。
那时他尚不知这丝线是用极北冰蚕所吐,可冻结化境高手的内力。
“玄字脉,藏于塔...”赵南喃喃念出玉佩背面的刻字,忽然想起玄机子书房暗格里的《皇族族谱》,其中”玄字脉“分支的记载被火烧毁,只剩残页写着 “代掌龙脉,永镇幽冥”。
大黑的声音从车辕传来:“公子,玄武湖到了。”
马车在湖边停稳,雨点打在湖面,惊起一圈圈涟漪。
小冰取出”照骨镜“—— 这是玄机子赐给赵南的宝物,镜面能映出持有者想看见的人或物。
镜面泛起微光,竟显出张远桥被锁在青铜柱上的画面。
他的内力正通过锁链注入地下,而在他脚下,是刻满星斗纹路的祭坛 —— 与圣灵塔地宫的”引龙台“完全相同。
“这是”锁龙阵“的变种。”
大黑不知何时跃上车顶,独眼望着湖面某处:“用武林盟主的内力做引子,强行打通地脉,把龙脉灵气引向皇族太庙。”
他的马鞭指向湖中心,那里有团若有若无的雾气,形状像极了圣灵塔的塔尖。
小冰忽然拽住赵南的手腕,将他拉到湖边柳树后。
只见三个黑影从芦苇丛中钻出,每人腰间都挂着半朵墨莲吊坠 —— 幽冥阁的标记。
为首者取出一枚青铜哨子,吹出的音调竟与玄机子书房的《沧海龙吟》曲谱吻合。
“是”幽冥引“。”
大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警惕,“当年塔主血洗幽冥阁时,曾让我记下这哨音,吹哨者若是阁主亲卫,必有大事发生。”
赵南运转”太虚玄功“,只见黑影们踏水而行,每一步都踩在湖底的星斗纹路上。
他突然想起《九重天阙图》的注脚:“地脉眼在玄武湖底,与圣灵塔地宫相通。”
“跟上去。”
赵南低声道,小冰迅速掏出三枚”冰棱符“,分别贴在三人肩头,符纸遇水不化,发出淡淡荧光,正是玄机子新创的”追踪术“。
湖底竟有一条青石板路,两侧立着刻满符文的石柱。
赵南注意到,石柱上的纹路与小冰银环、大黑马鞭上的刻痕一致,都是”玄武卫“的专属标记。
行至湖底中央,一座倒悬的石榭映入眼帘,榭顶挂着数百盏墨莲灯。
灯光映出榭内情形:张远桥被锁链吊在中央石柱上,胸前插着一把刻有”玄“字的匕首 —— 那是圣灵塔长老的佩刀。
“是天枢长老的佩刀...” 小冰的声音微颤,“去年中秋宴上,我见他佩戴过。”
大黑突然按住两人肩头,独眼瞳孔骤缩:“有人来了。”
三道身影从阴影中走出,为首者身着圣灵塔灰袍,面容枯瘦如柴 —— 正是负责塔中戒律的”天权长老“。
他抬手挥出一道灵气,张远桥身上的锁链应声而断,尸体坠入下方的暗河。
“塔主己坐化,往后听我号令。”
天权长老的声音沙哑,仿佛砂纸磨过石板,“那赵南若查到这里,便将线索引向幽冥阁。”
赵南只觉如遭雷击。
坐化?
师父他... 怎么可能?
小冰的指尖猛地攥紧他的袖口,冰蚕丝手链在夜水中发出细微的断裂声。
“塔主临终前留下遗训。”
天权长老身旁的黑衣人开口,声音低沉熟悉,却戴着青铜鬼面:“待龙脉大成,便将赵南的血祭献龙棺。”
赵南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玄机子坐化的消息如巨石投湖,震得他脑中一片空白。
小冰忽然拽着他后退半步,目光死死盯着鬼面人的左手 —— 那只手戴着玄机子从不离身的星斗扳指。
“走!”
大黑的马鞭突然挥出,卷起水花形成屏障,“公子,塔主若真坐化,此刻定有剧变!”
赵南被小冰拽入暗河时,最后一眼看见石榭顶部的墨莲灯次第熄灭,天权长老的灰袍在水中飘动,竟与玄机子平日里的衣摆弧度分毫不差。
水流湍急如万马奔腾,赵南在昏迷前触到河壁上的凹痕 —— 竟是玄机子早年教他的”潜龙九式“剑招刻痕,每道痕迹都比他记忆中深了三分,仿佛是有人近日才用内力刻就。
不知过了多久,三人在一处溶洞醒来。
洞壁上插着几支火把,火光照亮中央石台上的青铜棺椁,棺盖素面无纹,仅在角落刻着极小的”玄“字。
小冰用冰魄丝挑开棺椁缝隙,一股檀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 那是圣灵塔”往生殿“特有的殓葬香,赵南曾在塔中长老的葬礼上闻过。
棺中躺着的正是玄机子,面容平静如眠,身着塔主常穿的青衫,腰间却未挂星斗玉佩。
赵南颤抖着伸手触碰师父的手腕,触手一片冰凉,脉搏早己停止跳动。
小冰突然捂住嘴,银环上的冰蚕丝簌簌掉落,在棺木上结出细小的冰晶。
“不可能... 师父昨日还传音给我...”赵南的声音破碎,指尖抚过玄机子眉心的朱砂痣 —— 那是他亲手为师父点的”星斗印“,此刻颜色己暗淡如尘。
棺底放着一卷竹简,展开后是玄机子的绝笔:”南儿,为师一生护你,终成错棋。
皇族与塔中秘辛,尽在雁门关龙隐寺。
勿念,勿追。
“字迹力透纸背,最后一笔拖出长长的墨痕,仿佛是临终前的挣扎。
洞外突然传来铁器碰撞声,大黑猛地起身:“是皇族暗卫!
公子,先离开这里!”
赵南将竹简塞进怀里,任由小冰拽着自己起身。
临出溶洞前,他回头望向棺中的玄机子,只见老人袖口露出半截紫色布条 —— 那是三年前他替师父缝补的内衬,针脚歪歪扭扭,此刻却显得格外清晰。
三人在溶洞中与暗卫激战,赵南的剑招前所未有的凌乱。
他看见暗卫首领腰间挂着的”玄字脉“腰牌,突然想起玄机子书房的《皇族族谱》残页,终于明白为何师父总能精准掌握皇族动向。
“公子小心!”
小冰的冰魄丝缠住他的腰,将他从锁链的绞杀中拽出。
赵南撞在石壁上,看见暗卫首领面具下露出的眼角 —— 那里有与玄机子相似的皱纹,却多了道狰狞的刀疤。
战斗结束时,大黑从暗卫尸体上搜出一封密信,落款人竟是”玄字脉首座“。
信中写道:”塔主己除,赵南上钩,龙脉祭献可成。
“赵南握着信纸的手不住发抖,原来玄机子的死,竟是皇族与塔中内鬼合谋?
小冰默默替他包扎手臂的伤口,银环不再轻晃,整个人如冰封的湖面般死寂。
“公子,”大黑的声音低沉,“老奴曾见塔主在密室绘制《三才阵图》,阵眼... 需要塔主血脉才能启动。”
赵南猛然抬头,想起玄机子从未提及的父母,想起自己掌心的朱砂痣,想起塔主书房暗格里的《潜龙图》—— 图中巨龙眉间的红点,竟与他的痣一模一样。
洞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石缝照在玄机子的棺椁上。
赵南忽然想起师父说过的话。
“江湖上的真相,永远比你看到的少一层。”
此刻他终于懂了 —— 玄机子的坐化,或许只是真相的第一层,而他,必须带着小冰和大黑,去揭开第二层、第三层,首到触及那最残酷的核心。
小冰将玄机子的青衫袖口撕下一角,仔细叠好放入药箱。
大黑则默默将星斗扳指从鬼面人手上取下,套在自己的马鞭柄上。
三人走出溶洞时,谁都没有注意到,棺中玄机子的指尖,正有极细的紫气虚浮,如晨露般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