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天穹深处炸开一道裂痕。
九色霞光如天河倾泻,将云层染成流彩的琥珀。
苍茫大地上一道身影的脊背抵着千年玄冰,鲜血在身下的青石板上蜿蜒成诡异的图腾。
云端人影幢幢,鎏金甲胄与玄铁锁链碰撞出轮回般的声响。
那些模糊的身影,皆带着肃杀的眼神凝视着下方那伤痕累累,气若游丝的人。
忽然,月华如水倾泻而下。
白裙女子踏着月光织就的玉阶而来,霜雪般的裙裾拂过青铜剑匣时,匣中传来万剑齐鸣的颤音。
她眉间三寸寒芒乍现,身后万千剑气凝成星河倒悬之姿。
"天帝有旨,荒界剑主,伏罪当诛。
"女子的声音清冷如冰,却在说到"诛"字时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陈剑歌望着那双秋水剪瞳,恍惚看见肃杀中藏着某种破碎的温柔,如同月蚀时被吞噬的光晕。
更奇怪的是,他竟从女子身上感受到一丝莫名的悸动。
“剑荡玄天!”
那女子背后长剑出鞘,瞬间骤然分化成万千流光,如惊鸿般向他笼罩而去。
他铮铮的望着无数剑气将自己包围,却无法动弹。
只是恍然间,想象中的剧痛并未降临。
反倒是周遭的空间忽然被撕裂出一道缝隙,显露出了轮回之门,将其吸了进去。
最后的画面里,他看见云中的天兵阵列,暴怒地冲向白裙女子,而她反手提剑迎去,嘴角却扬起释然的笑意。
鲜血染红月光的瞬间,他则坠入了永恒的黑暗。
远在天边的宏伟宫殿上,察觉异常的天帝挥动昊天镜照射那人的魂魄,镜光却在触及到他时被弹回。
未曾想此人本体虽灭,但灵脉中那截先天剑纹发出龙吟般的铮鸣,抵御了昊天镜的探照,化作流光从轮回之门坠向其他世界。
"砰!
"陈剑歌从床上惊醒,冷汗浸透了粗麻制成的里衣。
窗外晨光熹微,照在床头那柄宗门配发的铁剑上,剑穗挂着的铜铃无风自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这梦境他己重复了几千次,每次都在轮回之门吞噬他的瞬间惊醒,梦里那些人脸仍旧模糊不清,尤其是那白裙女子。
唯一的进步就是这次梦醒后,虽然仍然不记得女子的面容,但却模糊记住了那女子眼神中的异样。
梦境中的那恢弘场面,陈剑歌只当是自己的修仙梦。
毕竟自己只是边陲小国齐国的悬鞘宗外门弟子,如此场面只怕是一辈子都遇不到。
陈剑歌自嘲一笑,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梦见这些东西,根本不切实际。
起身洗漱后,盘坐在床上,准备按照悬鞘宗的入门功法《照蕴法》运转一个周天作为晨练。
悬鞘宗外门弟子的居所建在落霞峰,徽草堂的三十八座青瓦小院沿着山势错落排布。
陈剑歌所在的草字七号院最是僻静。
“陈剑歌!
明天发俸日你的丹药我征用了嗷。”
只见木门被踹得哐当作响,一个少年抱臂斜倚在门框上,打破了这寂静。
“反正以你的废物资质吃了也是白吃,我己经触到炼气后期的门槛了,还不如让我用。”
那少年进院后随意踢倒了木桩,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
陈剑歌眉头紧皱,可丝毫没有理会那人。
叫嚣的少年名叫俞虎,是同在悬鞘宗的外门弟子,而他口中的发俸日则是悬鞘宗每月给外门弟子辅助修炼发放锻灵丹的日子。
俞虎见陈剑歌在屋里没说话,顿时一股无名火上来,嘴里骂骂咧咧就欲推开房门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俞虎,你也不害臊!
信不信我告到徐长老那里。”
来人是一个少女,一身劲装看上去格外飒爽,俞虎听到这声音回头轻笑。
“纪爽,要是陈剑歌自愿借我的话,想必徐长老也没说不可以吧,是吧陈剑歌?”
俞虎将最后最一句话重重说出口后,脸色阴柔,最终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纪爽一脸冷笑的看着他走后,陈剑歌正好将照蕴法运转了一个周天,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起身推开房门。
“爽姐,多谢。”
陈剑歌向着院外的纪爽道谢,俯身将被踢倒的木桩扶起。
“没事剑歌,大家同是徽草堂的弟子,决不能让金武堂的人欺负。
况且你这么帅,照顾你不是应该的,你的境界有突破的迹象吗?”
纪爽并未进院,笑吟吟的问道。
陈剑歌听后红了脸,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纪爽只是宽慰道:“没事没事,机缘未到,厚积而薄发嘛。”
陈剑歌重重点头,心中却是感叹。
俞虎与自己是同届入宗,虽然他在金武堂自己在徽草堂,但修炼资源大差不差。
而俞虎己经快突破练气后期了,自己仍然在练气前期徘徊,不知为何自己根本储存不到灵力。
“我接了任务去报道,你不必放在心上,有什么就告诉我,不要怕俞虎。”
纪爽看陈剑歌心情低落,不想说什么再打击到他,便也离去了。
回到屋内,陈剑歌继续修炼起了照蕴法。
虽然表面上对俞虎的话陈剑歌并未放在心上。
但一闭上眼,脑海中还是不由浮现出俞虎那趾高气扬的姿态,尤其是废物两字更是如鲠在喉。
陈剑歌对于修炼付出的努力,可以说是在整个外门中说是第二没有人敢说第一,但他付出比常人三倍的努力却换不回同等的回报。
又将照蕴法运转了一个大周天,那些运转流通的灵力还是转瞬就消失了,仍然是毫无建树。
此时的满月己经爬上了枝头,陈剑歌叹了口气,走到了桌案前,案上一幅画作是他前几日借助记忆所画。
正是陈剑歌无数次在梦中的场景,白裙胜雪,清冷傲世的女子挥剑而出的剑荡玄天,唯独女子的脸上空空荡荡。
陈剑歌提笔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那双眼睛的样子。
明明这次梦醒后模糊记得那双眼神,为何就是画不出来呢?
那梦中女子为何不杀我呢?
她最后是为了救我吗?
她身后的那些人会放过她吗?
为什么自己根本无法将灵力储存呢?
是因为丹田处那漆黑的印记吗?
陈剑歌的思绪越来越乱,那女子的眼神所散发的意味终究是无法下笔画出。
陈剑歌放下笔后,怔怔地望着透过窗纸隐约的月影。
恍然间陈剑歌手伸出手向前伸,一个不小心指尖捅破了窗纸。
却见月光顺着破洞照在了画纸上,照在了女子的面容上。
陈剑歌神色一怔,那眼神如月光般清冷,又如月色般温柔,正如清辉夜凝。
陈剑歌如遭雷击,眼前突然浮现出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被鲜血染红的剑冢、破碎的星盘、还有女子最后那句被风声撕碎的"活下去"。
笔落惊风雨!
陈剑歌晃了晃头,趁着这种奇妙感觉。
当为画中人点上瞳孔的刹那,这幅画仿佛突然有了灵魂一般,陈剑歌与之对视,陷入了盈盈秋水之中。
整幅画作都栩栩如生一般,剑气纵横跃然纸上。
只听轰的一身,似有一道封印在体内松动,随机而来是狂暴的灵力奔流。
陈剑歌一个踉跄,发现自己贫瘠的丹田竟被灵力充盈。
此刻五年苦修积蓄的灵力终于像是冲破桎梏一般奔流不息。
更惊人的是,月光竟在屋内凝成实质般的银丝,顺着他的七窍涌入体内。
陈剑歌神色一动,急忙盘坐回床上,运转起了照蕴法。
许久之后,那股狂暴的灵气缓缓的被陈剑歌吸收,他内视自己的体内之前死寂的丹田处漆黑的印记竟然稍微能够看清了,陈剑歌仔细观察才发现是一枚暗淡的剑纹!
“难道就是这个东西导致我多年无法修炼?”
陈剑歌这些年修炼的努力,在这一刻全数爆发了出来,借助月光之意境,一举突破到了炼气中期。
陈剑歌舒缓了一口气后走出屋内,此时月光穿透院落屋檐的缝隙,斑驳地洒在陈剑歌肩头。
他身量颀长如崖畔青松,一袭洗得发白的粗麻弟子服裹着劲瘦腰身,袖口沾着几点墨痕,反倒衬得腕骨如玉雕般清隽。
发髻只用一根竹簪随意束起,几缕碎发垂在额前,眉骨如断崖般陡峻斜飞入鬓,两道剑眉间凝着星屑似的碎光。
感悟画中意境成功突破后,整个人的气质状态更加清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