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留温青一起用了膳后，杏三坐在书画室里，撑着下巴开始捋思路。
姜令玉被赐死的时间线里，温青应该没有陪她走到最后，在皇帝带着姜令玉弃京南下后不久，她就卷了姜令玉的首饰细软逃命去了。
不知她们最后是如何走到这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关系的。
笔尖悬停纸面许久，滴下去一团墨迹，杏三这才回神。
她随手将废纸折起丢去一边，姜令玉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舞样样精通，还有一副好皮囊，这才能入皇帝的眼。
换做是她，即便有系统作为后手，也未必能有原主的情态，皇帝还会执意娶她进宫吗，杏三有些不得而知。
她倚在门边，看日光透过叶片的缝隙淋下来，很有几分闲情逸致。
王府中的氛围与惠王本人有很大关系，他是不争不抢的温良性子，府中的下人便也随主。
虽然嘴上说着什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但杏三生存在一个没有皇帝的年代，人本和平权思想早就成了构成她的一部分。
与其坐等皇帝来掌控姜令玉的命运，倒不如先下手为强，看看惠王是什么样的态度。
正思忖着，忽闻一阵窸窣的声音，杏三抬头，原来是不知何处放的风筝坠落下来，恰巧摔在院中的树上。
她走近那棵树，正准备喊人取工具来把风筝取下，忽见一道青色身影闪上树梢，轻巧取下挂在树杈上的风筝，然后蹲在树上从上往下看她。
那是个穿着薄荷色劲装的青年，长发在脑后扎成了高马尾，被玉冠束在脑袋上。
他一手扶着枝丫，稳稳当当蹲在梢上，低头笑道：“见笑啊娘娘，你说这风筝也真是的，怎么就不长眼掉到您这儿来了，我给您取走。”
杏三轻吸一口气，她知道此人，这是个根本不该存在于这条世界线的人，因为他是她一手造成的bug，是一切混乱的源头。
“你知道我是何人？”
她道。
树上的男人换了个姿势，一条腿搭下来，另一条屈膝坐在上面，“前几日宫宴还见过您跳舞呢，不知道才奇怪吧。
倒是——您应该不认识我吧？
太子右卫率府中郎将，霍在渊，见过娘娘。”
虽然嘴上说着见礼的话，但他一点也没有要行礼的意思，甚至没打算从树上下来。
杏三没什么表示，只是点点头，“霍郎将拿到东西了，还不准备走吗？”
霍在渊挑眉，像是没想到他都这么无理了，这位王妃娘娘竟一点也看不出要生气的迹象。
“来都来了，娘娘不留我喝口茶？
惠王府怎么是如此招待客人的。”
杏三道：“客人不走院墙，哪儿来的哪儿回去吧。”
霍在渊哂笑，“是怕传出去女眷私通朝臣、身为惠王妃倒和太子近卫交好……”“你从前门走，就招待你。”
杏三打断了他。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没给身后人任何反应的机会。
这个世界里唯有霍在渊是不需要她去伪装姜令玉相交的，对这个导致她从技术部变成外勤部的bug，她实在没什么好耐心。
太子近卫登门拜访惠王府，无论如何都很会招人闲话的，她料想霍在渊在她这吃了闭门羹，不会再自讨没趣了。
殊不知此bug的逻辑就是天生反骨，霍在渊蹲树上两手一拍，这王妃不乐意招待他，好嘛，他今天还偏要进去尝尝王府的饭是咸是淡了。
翻身从来时路回去，把风筝塞给了路边那个丢了风筝嗷嗷哭的小孩，他就首奔惠王府大门而去。
王府下人从内侧打开门，眼睛也不看他，只是拱手行礼，“先生可有拜帖？”
霍在渊两手抱臂倚在外门柱上，“没有，是你们家王妃请我来的。”
家仆有些困惑地抬眼，“王妃近日来病着，己经几日不曾见客了，先生莫不是记错了？
若真是我家王妃有请，那也过几日再来吧，娘娘病重，实在无法抽身见客。”
霍在渊挑眉，他可没看出那女人哪儿有生病的样子，跟他呛话的时候气力十足的。
“那……”他话拐了个弯，“我奉太子之命，有事想拜见惠王爷。”
家仆躬身让开步，“王爷早朝后被陛下留在宫中，尚未返回，请您入府中等候吧。”
于是本以为不会再见到人的杏三从自家庭院穿过，再次看到了溜溜达达从正殿走到花园的霍在渊。
那人抱着胳膊一脸戏谑，“王妃病重——不见外客？”
杏三面不改色，“奉太子之命，有事求见王爷？”
霍在渊爽朗一笑，“我与王妃真是半斤八两。”
难缠。
这是杏三对此人唯一的印象，无论是作为她工作中出现的bug，还是作为这个世界中独立存在的个体霍在渊。
她先前话己经说出去，此时不好反悔，于是命人备了茶点在正厅，美其名曰与霍郎将一起等待王爷。
霍在渊不提，杏三也就眼观鼻鼻观心地装不知道，只当此人真是来吃茶点的。
过了片刻，男人忍不住了，“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杏三反问：“我有什么想问你的？”
霍在渊定定看着她，女人眉目一片清淡，说这话的时候没有试探，仿佛真的对他无所求——然而谁不知道，今年的新科武状元霍在渊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他被钦点做太子近卫，看似是储君一派，实则权位都来源于座上那位九五至尊。
霍在渊觉得她和上次见到的时候好像不一样了，他仔细回想，前几日宫宴献舞的姜令玉虽然获得满堂喝彩，可在他的印象里面目却平淡无奇，和旁的世家小姐、夫人没有任何区别，都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然而眼前这个女人，虽然没什么表情，却给他一种不好惹的感觉。
这可稀奇，天上地下就没有他霍在渊会怕的人，连皇帝位置上那个小老头都要容他三分。
“……比如，三日后陛下召你入宫献舞的目的，比如太子殿下和一众朝臣对此事的态度，又比如，你家王爷为何今日会被陛下留下。”
他慢慢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