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将军,你醒醒!
宋晚柠微微摇晃,宋时笙的手臂。
宋晚柠,转身死死拽住圣僧的袈裟下摆:大师,我家将军己昏迷三日,高烧不退,时而惊厥,时而呓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伤并不重,为何我家将军昏迷了整整三日,按照往前是从未有过的现状。
老和尚指尖拂过佛珠,枯瘦的手指在半空虚点,捻动佛珠的动作突然凝滞,望向宋时笙苍白如纸的面容,嘴角忽地勾起,一抹莫测笑意:莫急,魂魄即将归位。
魂魄归位?
宋晚柠浑身一震,似乎有一些不理解,将军只是受伤昏睡,怎会是……话音戛然而止,床上的宋时笙,睫毛突然剧烈颤动,她猛地睁开双眼漆黑瞳孔里还残留着战场,厮杀下来的残影,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息。
仿佛刚从溺毙的深潭中挣扎上岸。
将军,你终于醒了!
声音里裹着破音的急切。
眼眶瞬间漫上水光。
你昏迷这三日,可吓死阿柠了。
听到那急促的声音,宋时笙目光锁定床边的身影,当看清那熟悉的面容时,颤抖的手指缓缓伸出又在触及对方脸时,刹那间猛的收回,——她曾经亲眼见过宋晚柠的头颅被敌人斩断随意丢弃,扔一个生锈的箱子里。
真的是你……她的声音破碎的如风中的残叶,喉尖泛起酸涩的血腥味。
真是太好了,你还活着,沙哑的嗓音里裹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将军?
宋晚柠试探着抬手拍对方的后背,声音里全是困惑,你到底在梦境里经历了什么?
怎会如此恐惧?
转头看向老和尚,大师,我家将军到底是怎么了?
这时,宋时笙余光瞥见阴影里端坐着僧人,那人身披月白袈裟,脖颈手指各挂着古朴的佛珠。
在烛火摇曳间,一双眼睛正平静地凝视着,仿佛早己洞察一切,知晓人生百态。
佛珠在他枯枝般的手指尖缓缓转动,每一次碰撞发出空灵的声响。
是在诉说千年的禅机。
老和尚布满老年斑的手掌轻轻合十,浑浊的眼珠放起温润的光,眼角笑纹堆成层层褶皱,他颤颤巍巍起身,像床边的宋时笙弯腰,苍老的声音裹着晨钟般的醇厚:阿弥陀佛,贫僧在此,恭迎将军魂魄归来。
宋时笙猛地撑起身子,被褥滑落也浑然不觉,死死盯着老和尚.魂魄归来?
沙哑的嗓音带着久病未愈的气息,你到底在说什么?
说话间,宋时笙拽紧床单的手指关节泛白,还有——你怎么会知道我……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只余急促的喘息在寂静中回响,仿佛一颗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和尚望向宋时笙时,手指微微转动佛珠。
眼角的皱纹堆起慈蔼笑意,将军莫急,我会细细道来。
你所见所历,不过是一场通往未来的梦。
亦真亦假,上天有好生之德,予重生之名,这梦里的杀伐终将化为你此生的枷锁。
唯有放下执念,方能斩断轮回。
宋时笙沉默良久,目光从冷寂转为猩红。
只静静凝视着和尚袈裟上翻飞的金线。
刹那间仰头大笑,笑声撕裂寂静的空气,带着几分癫狂与悲凉,染血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放下,我怎能放下?
您说那是通往未来的梦,但却是我实实在在经历过的。
前世,因奸臣中饱私囊,致使我十万将士,以石为粮,以水充饥。
我虽及时斩断后患,可到底还是晚了。
我十万大军喝的都是掺着石子的稀粥,这我没说什么。
我为护城中百姓撤退,杀敌断后,可到头来,我护的百姓,死在那些奸臣贪官手里,万箭齐射,你让我如何放下?
我本在死局之内,何惧逆境轮回。
现在的北宁内有虎豹藏奸,外有豺狼环伺。
我若就此放弃,我那10万将士何其可悲。
我重生的意义为何?
我见过将士们的鲜血,划过我的脸颊那,那滋味不好受,我既己重生,就再也不会让这画面重现眼前。
大师莫要再劝了。
老和尚望着宋时笙眼底翻涌的血色,浑浊的眼眸微微一叹,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样子说。
枯枝般的手指缓缓摘下颈肩的佛珠。
佛珠在他掌心轻轻颤动。
泛着温润的光泽,仿佛承载着千年的禅意:既劝不得这串佛珠便赠予将军。
宋时笙缓缓抬起手接住佛珠,佛珠在手上。
心中的杀意仿佛减少了不少。
当杀伐之心难以抑制,可转动佛珠,聆听佛珠转动的声音,可有效缓解。
说罢。
和尚转身离去,只剩佛珠的檀香在室内萦绕不散。
将军,在未来我们真的全死了?
宋晚柠圆眼神猛的一顿目光流露出无法掩饰的疑问,身躯微微颤抖,不敢相信。
宋时笙,看着宋晚柠清澈的眼睛突然笑出声,那声破碎又苦涩,像是生锈的刀刃在磨盘上刮擦。
是啊,全死了。
她的目光越过宋晚柠肩头,落在远处斑驳的墙面上。
嘴里呢喃道:李南威我一定要将你千刀万剐,用你的血祭奠枉死的10万英灵!
宋时笙目光坚定的看向宋晚柠,双手轻轻拍了拍肩膀。
声音沉稳有力:别担心。
这一世我不会让未来发生的事重现。
嗓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这次我带着记忆回来,那些背叛与杀戮……她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满是决绝,我绝不会再让梦里的事重演。
今年是何年何月。
回将军,今年是元帝西十年,三月十二日。
宋时笙苍白如此的指尖微微发颤。
却固执的撑着榻沿,缓缓起身,望向窗外。
宋晚柠慌忙扶着她微微发颤的手。
好,很好。
都还活着,他们都还活着。
沙哑的笑声混着哭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鸟儿。
阿柠你看他们,他们还活着。
你和阿绪也还活着。
宋时笙突然抓住宋晚柠的肩膀,指节几乎要陷进对方的皮肉。
滚烫的泪砸在素白的衣襟上。
宋时笙仰头望向漫天晚霞,声音颤抖几乎嘶哑:我真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