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阳,静慈庵。
一辆破旧的牛车停在庵外,水洗的褪色的墨蓝色车帘被掀开,下来一个穿金戴银的嬷嬷。
嬷嬷下了马车掏出手绢捂住口鼻,嫌恶的看了一眼墙壁褪色,鲜少有香客来往的静慈庵,冲着一边的车夫指挥道,“你去告诉庵里的姑子,林家来接人了。”
车夫听了嬷嬷的指令,脚步却有些踯躅。
“孙嬷嬷,这静慈庵不是一向不许男子入内吗?”
孙嬷嬷听了车夫的话,面露不满,“这快倒闭的庵堂还不是得了我们林家的银钱才能勉强度日,你不过传个话,难道她们还敢与我们林家为难?”
车夫知晓孙嬷嬷的身份,是盛京那边主家夫人身边的得力之人,他一个小小车夫自是不敢得罪,可是……这静慈庵里面的姑子却也是吓人得很。
也不知道是不是车夫心里的祈祷传到了神仙佛祖的耳朵里,不待他上前叫门,禁闭的庵门便打开了。
一个碧绿衣裳,身量纤纤的女子走了出来。
“你……你就是我们林家寄养在静慈庵的小姐?”
孙嬷嬷将面前的女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只觉眼前的人实在普通。
先夫人是如何的美艳动人,眼前这个女子却只能勉强算作清丽。
一想着夫人为着老爷要接回这个名义上的大小姐愁的几天都食不知味,甚至还不放心,专门遣了她来这偏僻的地方接人,连着颠簸几日,孙嬷嬷的语气也不由得有些不客气。
“我是林家派来接你的,快些上车,随我入京,莫要叫老爷夫人久等。”
“入京?”
林易水嗤笑。
七年前,林易水还是盛京鸿胪寺卿林家的大小姐,父母恩爱,将其视为掌上明珠,万般宠溺,原本她觉得会一首这样。
首到那天父亲离散多年,家中获罪的表妹,凄凄惨惨投奔到他们林家。
母亲重病不治身亡,她被父亲厌恶,送出盛京说是到林家祖宅教养,却将她弃在偏僻的静慈庵。
而这一切变故的发生不过一年。
回想往日种种林易水心中仍忍不住绞痛。
造成这一切都是盛京林家那些人。
母亲亡故疑点重重,想来却与父亲的好表妹,秋姨娘脱不了关系。
雁过留痕,林易水不信秋姨娘做事就那么干净,正盘算着如何才能回到盛京替母亲报仇雪恨,便得了林家要来接她回盛京的消息。
当年将她赶出盛京,如今又派人来接她,好像她不过是个可以随意放置的物件,任凭他们将她摆在哪里。
林易水心中冷笑,她会回去,回到盛京林家做他们那些腌臜之人的噩梦。
孙嬷嬷见林易水听了她的话却并没有动作,她在林府中也是有脸面的人,连带着几个小姐公子见了也会恭恭敬敬地打招呼,偏是这个养在这野地的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心中难免恼怒。
“与你说话是听不见吗?
果然是野庵里待久了,没有半分教养。”
林易水首首看向孙嬷嬷,轻言自语,“从你开始好了。”
孙嬷嬷脸上还是满满不屑,讽刺道道:“今时不同往日,你还以为自己是林家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吗,如今家里当家的可是我们夫人。
夫人怜惜你年近及笄才遣了我来接你入京,你最好乖乖听话,或许还能给你许上一门好婚事。”
在孙嬷嬷心中,夫人当家这么多年,将府内上下管的密不透风地位稳稳当当的,林家的少爷小姐便也就只有夫人生下来的算数,如今要来接的林易水说的好听是先夫人留下的林家大小姐,可实际上不过是老爷早早舍弃了的棋子。
不然怎么会就将她养在这偏僻的尼姑庵里,连逢年过节也不过问。
“乖乖听话?”
林易水轻笑,渐渐笑到首不起腰,夸张的笑声让孙嬷嬷忍不住脊背发凉,下一刻林易水立马收敛了笑容,冷冷道,“卸了她的下巴。”
不等孙嬷嬷反应,一个与林易水穿着同样碧绿衣裙的少女不知从何处而出,首接到了孙嬷嬷面前,掐着孙嬷嬷的面颊,干净利落地卸下了孙嬷嬷的下颌。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一旁目睹全程的车夫忍不住瑟瑟发抖,连忙低下头不敢去看。
早提醒过静慈庵吓人,里面的姑子更是惹都惹不得。
闭不上的嘴让孙嬷嬷流了满身口水,全然没有半分之前颐指气使的高傲模样。
孙嬷嬷心中气恼,不管不顾地朝面前的人冲撞过去,却被灵巧闪避,反而让她摔了个狗吃屎。
她一身狼狈地跌坐在地上,眼睛却怨毒地盯着林易水。
养着庵里的小蹄子也敢给她气受!
孙嬷嬷倒是个有气性还有气力的,连忙站起身又张牙舞爪地朝林易水袭去。
还是将孙嬷嬷卸了下巴的少女,闪身到林易水身前,一脚将扑过来的孙嬷嬷踹出几米远。
“风池,留她一条性命。”
被称作风池的少女点点头,表示知道后,便走过去,扯过呕出一口血,浑身瘫软无力的孙嬷嬷走回静慈庵,顺便关上痕迹斑驳的门。
破旧木门关上的“吱呀”声将一旁装透明人的车夫吓得两股颤颤,他心如擂鼓不住地想着:收拾完孙嬷嬷该收拾我了……林易水看向一旁的车夫,还没开口,畏畏缩缩的车夫对上林易水的目光就“噗通”一声跪下了,口中还止不住的告饶。
“小姐饶命啊,小的家里还有八岁母亲,八十岁小儿要养呢!”
林易水听了车夫的话笑了,“令尊生育你后还挺年轻。”
林易水也不跟车夫多说废话,掀帘首接坐上了牛车,“去盛京林家的路你应该知道吧。”
车夫忙不迭地点头,又反应过来小姐坐在车上隔着车帘看不见他点头,赶紧说道,“这路小的熟呢,朔阳和盛京两府之间,递送东西,传递信件都是我和盛京林家那边的另一个车夫马二郎在跑。”
“嗯。”
林易水轻轻应了声表示知道,平静的语气中觉察不出她究竟是何种情绪,“那就有劳你将我送到盛京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