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第一场雪融化时,教室后门的储物柜里又多了一个牛皮纸袋。
这次里面除了工整的化学笔记,还躺着一颗草莓味的水果糖,糖纸边缘被反复揉搓过,带着微微的褶皱。
我攥着那颗糖站在走廊,看着楼下陆沉正帮陈雨薇调试元旦晚会的音响设备,他仰头调整话筒架的样子,让我想起图书馆里他伸手按住我打翻水杯的瞬间。
自习课上,我对着笔记本上“洛伦兹力”三个字发怔,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密密麻麻的小洞。
同桌戳了戳我:“小棠,教导主任找你去办公室。”
推开门的刹那,我看见陆沉站在窗边,手中捏着几张被雨水洇湿的纸。
“有人在失物招领处捡到这个,沾了雨,但字迹还能辨认。”
教导主任推了推眼镜,“是你的吧?”
我盯着陆沉手中露出一角的浅蓝色信纸,喉咙突然发紧——那是上周深夜,我把对他的喜欢写成的三页信,原本打算塞进他的储物柜,最终却在教学楼门口的梧桐树下撕成碎片。
陆沉转身时,我看见他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雨珠。
“我在梧桐树下捡到的,想着也许对你很重要。”
他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我心上。
信纸边角残留的泪痕混着雨水,晕开的字迹里,“喜欢”两个字变得模糊不清。
那天放学后,我在空无一人的教室待到天黑。
窗外的梧桐树在暮色中化作墨色剪影,就像那些被撕碎的心事,永远沉没在黑暗里。
首到月光爬上讲台,我才发现课桌抽屉里多了一盒薄荷味润喉糖,包装纸上用铅笔写着:“下次哭完记得喝水。”
春末的校园被紫藤花染成淡紫色,我在图书馆的旧书架间翻找资料时,意外发现陆沉初中时的作文集。
泛黄的纸页间,他用清秀的字迹写着:“原来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平行宇宙,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藏在草稿纸边角的心事。”
夹在文中的银杏书签,叶脉纹路竟与我破碎的那片出奇相似。
“在找什么?”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慌乱合上书,却被他眼疾手快按住。
“这本啊,是我初中时的‘黑历史’。”
他笑着抽出书签,阳光透过半透明的叶脉,在他手背上投下细密的金色网纹,“你看,这片叶子像不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被风吹到你脚边的那片?”
我怔怔地望着他,突然发现他校服第二颗纽扣有些松动,而这个位置,恰好是我每次假装路过(3)班时,目光不自觉停留的地方。
他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躺着两枚银杏叶形状的书签:“拼起来就是完整的。”
校庆日那天,礼堂后台挤满了排练的学生。
我抱着道具经过时,听见几个女生在议论:“听说陆沉拒绝了陈雨薇的告白?”
“对啊,他说心里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我脚步一顿,手中的纸箱突然倾斜,彩色气球滚落在地。
“我来。”
陆沉不知何时出现,弯腰帮我捡起气球。
他指尖缠绕的线团突然散开,五彩斑斓的气球带着细丝带飞向礼堂穹顶。
他望着飘远的气球轻笑:“就当是放飞秘密吧。”
我看着他侧脸被舞台灯光镀上的金边,突然想起他在作文里写的那句话,原来,我们都曾把心事藏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毕业典礼那天,我在毕业纪念册里发现一张电影票根,背面写着:“《平行宇宙之恋》,明晚七点,等一个迟到的答案。”
我攥着票根跑到操场,看见陆沉站在夕阳里,手中挥舞的草稿纸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上面画满用各种颜色标注的解题步骤,最下方写着小小的一行字:“这次换我对着你发呆了。”
晚风卷起他校服的衣角,薄荷味的气息里,我终于看清他眼底藏着的温柔。
原来在这场漫长的暗恋里,我们都曾是对方故事里的主角,那些错过的、犹豫的、小心翼翼的瞬间,最终都化作青春里最美好的注脚。
就像被风吹散又重逢的银杏叶,兜兜转转,还是拼凑出了完整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