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扑簌簌地砸在天机阁的琉璃瓦上,晏无涯蜷在观星台的阴影里,指尖捏着一枚裂成两半的龟甲。
青铜灯在他脚边明明灭灭,照得满地卦签如同乱葬岗的残碑。
“坎卦覆于离位,死门开……”他喃喃着,喉间泛起铁锈味。
这是今夜第七次占卜,卦象却始终指向同一个死局——三日后子时,他将被一柄刻着龙纹的黑剑贯穿心脏。
“哗啦——”突然,西北角的星图簌簌震颤。
晏无涯猛地抬头,正见代表"天狼"的玉衡星迸出血色光华。
那是天机阁护山大阵被破的征兆。
“什么人敢闯……”他抓起案上桃木剑就要起身,却瞥见铜盆中的倒影——水面映出的不是自己苍白的脸,而是一双燃烧着暗金火纹的眼睛。
“当啷!”
桃木剑脱手坠地。
晏无涯死死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又涌了上来:冲天烈焰中,有人将染血的玉玺按进他掌心;云海之巅,青衣人抚琴轻笑,指尖流出的却是血……“喀嚓!”
楼下传来瓦片碎裂声。
晏无涯咬破舌尖,血腥味让他瞬间清醒。
他抓起案上的《河图》残页塞进怀中,这是天机阁仅存的半卷命书。
指尖触到残页上“弈者”二字时,突然一阵刺痛——那墨迹竟如活物般渗入皮肤,在腕间凝成一道红痕。
“砰!”
雕花木门轰然炸裂。
风雪裹着个黑衣人闯进来,他面上覆着饕餮纹青铜面具,手中长剑滴落的血在青砖上蚀出缕缕黑烟。
"交出《河图》。
"声音像是钝刀刮过冰面。
晏无涯倒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星盘。
他能感觉到怀中残页在发烫,仿佛要灼穿他的肋骨。
这不对劲——天机阁有三十六道禁制,便是大罗金仙也要折在此处,此人如何……“你在看这个?”
黑衣人忽然轻笑,剑尖挑起一物。
那是块沾血的青铜令牌,正面刻着"天枢"二字——本该镇守山门的七长老之首的命牌。
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晏无涯突然明白卦象中的黑剑指代何人:七年前被逐出师门的叛徒,曾一剑荡平苍梧妖潮的沈烬。”
你果然还活着。”
他悄悄将手背到身后,指尖摸到星盘凹槽中的机关,“但你以为盗了天枢令,就能破尽天机阁的阵法?”
话音未落,星盘骤然迸发青光。
三百六十枚卦签凌空飞旋,化作囚龙阵将黑衣人困在中央。
这是师父临终前传授的保命之术,以周天星辰为锁,便是化神期修士也要被困三个时辰。
然而黑衣人只是屈指弹剑。
剑鸣如龙吟,晏无涯眼睁睁看着卦签上的朱砂符咒寸寸皲裂——那些他亲手绘制的符咒,此刻竟像见到主人的奴仆般颤抖臣服。
“你还不懂吗?”
黑衣人踏着破碎的卦签逼近,面具下的眼睛泛起暗金流光,“天机阁的阵法,从来困不住’天命’。”
晏无涯突然浑身发冷。
他终于看清对方剑柄上缠绕的丝绦——那是用鲛人血染就的"缚魂绫",正是七年前他亲手系在沈烬剑上的拜师礼。
“师兄?”
这个称呼脱口而出的瞬间,黑衣人剑势微滞。
就是现在!
晏无涯猛地扯断腕间红绳。
殷红的血珠溅上星盘,整个观星台突然剧烈震动。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以心头血为引,强启天机大阵。
“你疯了!”
黑衣人终于变了语调,“逆天改命的反噬足以让你魂飞魄……”轰鸣声吞没了后半句话。
穹顶星图化作银河倾泻而下,晏无涯在刺目光芒中看到无数画面:沈烬的剑刺穿自己胸膛、血雨中相拥的剪影、还有……还有沈烬摘下面具后,那张与记忆中青衣人一模一样的脸。
“噗!”
利刃入肉的闷响。
晏无涯怔怔低头,看到剑尖从自己肩胛骨透出。
原来在幻境降临的刹那,沈烬的剑还是快过了天命。
温热的手忽然扣住他后颈。
沈烬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冰凉的檀香:“记住,棋子不该妄想跳出棋盘。”
剧痛袭来的瞬间,晏无涯用尽最后力气扯下对方腰间玉坠。
掌心触到玉上纹路时,他瞳孔骤缩——这分明是往生镜的碎片,能照见前世因果的神器。
“你究竟……”质问被咳出的血沫打断。
意识消散前,他听见沈烬的低叹:“下次见面,别再心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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