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碎雪如刀割般掠过苍梧山的密林,林肆忆勒住胯下黑马,身后二十名玄甲骑兵亦整齐停驻。
他抬手拂去披风上的积雪,目光忽然被山道转角处一抹素白吸引——八人抬的竹轿垂着半透明雪色帘幔,轿前立着株红梅,在风雪中颤巍巍坠下几朵残花。
“世子,那是西冀州的仪仗。”
副将压低声音,腰间长刀随着马匹嘶鸣轻晃。
林肆忆摩挲着腰间玉珏,祖父临终前咳血的模样突然在眼前闪过。
青家与林家三代血仇,青棠的祖父正是当年灭林家满门的刽子手,此刻那竹轿里躺着的病秧子,竟要与自己结为连理?
轿帘突然无风自动,露出半截苍白如玉的手腕。
林肆忆瞳孔骤缩——那人指尖捏着青瓷药盏,药汁顺着腕骨蜿蜒而下,在雪地上洇开一抹暗褐。
隔着氤氲药雾,他望见轿中人乌发披散,眼尾泛着病态的嫣红,像是被风雪冻透的红梅。
“起轿。”
清冽嗓音裹着药香飘来,竹轿转过弯的刹那,林肆忆看见轿侧悬着的鎏金铃铛,正是当年林家祠堂失窃的贡品。
他握紧缰绳,掌心渗出的血珠染红了马鞍——这仇,绝不是一场联姻便能了结。
风雪愈发肆虐,林肆忆望着竹轿消失的方向,忽觉颈间玉佩发烫。
祖父留下的遗言犹在耳畔:“青家的血,要用他们最珍视的东西来还。”
而如今,青棠,这个西冀州最矜贵的病公子,竟要成为他复仇的利刃。
暮春细雨沾湿青府飞檐,林肆忆立在游廊转角,望着曲水亭中倚榻而坐的青棠。
那人裹着月白狐裘,苍白指尖正捏着一卷医书,与亭下灰衣男子谈笑时眼尾泛起桃花色,分明弱柳扶风的模样,偏生勾得人移不开眼。
“顾军师这方子......”青棠话音未落,忽被骤响的木屐声截断。
林肆忆踏着满地水痕闯入,玄色广袖扫落石案上的药碗,瓷片溅起的水花沾湿了青棠裙裾。
灰衣男子——顾意殇不动声色退后半步,林肆忆却己欺身而上,指腹掐住青棠纤细腕骨:“青棠公子好雅兴。”
他俯身时带起的劲风掀翻医书,墨香混着龙涎香将病弱之人完全笼罩,“未与我成婚,便急着与旁人说体己话?”
青棠被掐得闷哼,苍白脸颊泛起病态潮红。
他仰头望着眼前气势汹汹的未婚夫婿,忽然轻笑出声,染着丹蔻的指尖划过林肆忆手背:“林世子这是吃哪门子飞醋?”
尾音婉转如莺啼,却在触及对方眼底杀意时骤然冷下来,“还是说,林世子觉得,这场联姻能困住我?”
顾意殇适时上前作揖:“世子息怒,公子不过是......”“闭嘴。”
林肆忆头也不回,目光始终锁着青棠泛着水光的杏眼,“青棠,你我婚约既立,便该守些本分。”
他松开手,却在转身时将青棠腕间银铃扯落,铃铛坠地轻响,惊起池中游鱼。
待脚步声远去,青棠拾起铃铛摩挲着,忽然低笑出声。
顾意殇递来披风,望着少年人眼中转瞬即逝的寒芒,忍不住开口:“公子,这桩婚事......”“他想困住我?”
青棠将铃铛系回腕间,苍白唇畔勾起危险弧度,“倒要看看,是谁先被这牢笼碾碎。”
细雨打在芭蕉叶上,将他未尽的话语隐入漫天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