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在鼻腔里横冲直撞,我攥着皱巴巴的领养证明,指节泛白。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苏玉兰躺在病床上,像一片被秋风卷落的枯叶。
三小时前,她还在厨房哼着粤剧给我煮长寿面。现在那些未出口的秘密顺着氧气管蜿蜒,在呼吸面罩上凝成白雾。我盯着床头柜上的白玉兰发卡,二十年来看惯的饰物突然变得陌生——就像今早在衣柜夹层翻到的领养文件。
“苏晚?”
高跟鞋叩击瓷砖的声音由远及近,我抬头看见镜面般的廊柱倒影里,走来个穿墨绿色真丝旗袍的女人。她颈间的翡翠坠子随着步伐晃动,在惨白的顶灯下泛着幽光。
“我是林玉茹。”她摘下墨镜,眼尾的细纹里沉淀着某种熟悉的弧度,“你的……”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格外清晰,“亲生母亲。”
我后退半步撞上墙壁,急救推车呼啸而过。1997年的雨声突然穿透时光倾泻而下,在那个潮湿的春夜,苏玉兰踩着掉漆的红色高跟鞋,把襁褓中的我从福利院抱走。她总说那天玉兰花开得正好,可我分明记得她围巾上的酒气,混着廉价香水味。
“这是DNA报告。”林玉茹从鳄鱼皮包里抽出文件,纸张摩擦声像刀片划过鼓膜,“当年我……”
“让开!”
护士推着治疗车冲进病房,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鸣叫。我隔着玻璃看见苏玉兰的手在抽搐,她布满针眼的手背上还贴着创可贴——昨天给我削苹果时划伤的。
“患者出现二次出血!准备穿刺!”
林玉茹的香水味突然浓得呛人,她抓住我的手腕:“跟我走,这种破医院根本……”话音未落,我甩开她的手冲进病房。苏玉兰的瞳孔正在涣散,却固执地望向床头那个褪色的铁皮糖盒——那里面装着我的乳牙,小学奖状,还有她手抄的《牡丹亭》唱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