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是从屏风后渗出来的。
沈静安指尖搭在匕首鞘上，看见陆砚之背对着门站在窗前。
他玄色衣摆沾着暗红，脚边青砖上蜿蜒的血迹尚未凝固，正缓缓漫过倒在地上的亲随尸体。
"沈姑娘来早了。
"陆砚之转过身，脸上还溅着血珠。
他随手扯下尸体手中的青布包裹，露出半截染血的参须，"看来这株百年老参，注定要成断肠草的肥料。
"烛火爆出个灯花，沈静安盯着他拇指上那抹朱砂红。
前世她咽气前最后看到的，就是这抹朱砂混着鲜血从陆砚之指尖滴落——彼时他刚用这双手，在赐死圣旨上按下摄政王的金印。
"侯爷杀自己人倒是痛快。
"她故意踩过血泊，绣鞋在青砖上拖出蜿蜒痕迹，"只是不知这断肠草，原本是为谁准备的？
"陆砚之忽然轻笑一声，沾血的手指抚过她颈侧："自然是为..."他尾音陡然变调，瞳孔猛地收缩——沈静安袖中匕首正抵在他肋下三寸，正是前世他在战场上受过的旧伤位置。
雨声忽然变得震耳欲聋。
"看来沈姑娘对在下的身体很是了解。
"陆砚之不退反进，任由刀尖刺破锦袍。
他抬手抚上她发间银簪，指尖在簪尾刻着的"安"字上重重一擦："就像我熟悉这支淬了醉梦散的簪子。
"沈静安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这银簪是她及笄时母亲所赠，簪尾刻字除了沈家人无人知晓。
而此刻本该装着毒参汤的瓷盏，正在陆砚之手中晃出诡异波纹。
"三日前你在藏书阁找到的苗疆异闻录，"他忽然凑近她耳畔，温热的呼吸裹着血腥气，"第二十七页记载的噬心蛊，是不是正藏在你香囊里？
"惊雷劈开夜幕，沈静安看见铜镜中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
陆砚之的左手正死死扣住她腕间玉镯，裂纹处渗出的血珠竟与镯中絮状纹路渐渐重合，形成诡异的图腾。
前世记忆如毒蛇撕咬神经。
她忽然想起那个雪夜，陆砚之将玉镯套在她腕上时，指腹曾擦过她掌心伤口。
当时渗出的血珠也是这样被玉镯吸收，而三日后她就染上咳血之症。
"原来噬心蛊要养二十年才能成熟。
"陆砚之突然拽断玉镯，裂纹处竟爬出数条透明蛊虫，"前世让你死得太早，倒是可惜了这副好容器。
"沈静安反手将匕首刺向他心口，却被他用瓷盏挡住。
参汤泼在青砖上腾起白烟，她趁机甩出袖中毒帕。
陆砚之闪避时露出破绽，她指尖银簪首刺他咽喉——"铛"的一声，簪尖撞上突然出现的青铜面具。
那个南诏商人鬼魅般现身，腕间噬心蛊疤痕泛着红光。
他徒手捏碎银簪，沙哑的嗓音带着奇异的韵律："时辰未到。
"陆砚之突然闷哼跪地，后颈抓痕渗出黑血。
沈静安惊觉自己香囊中的蛊虫正在发烫，玉镯碎片不知何时己嵌入她掌心，与鲜血融合成赤金丝线。
"看来重生的不止我们。
"陆砚之抹去嘴角血迹，盯着南诏商人冷笑，"国师大人亲自来中原，就为找这个容器？
"商人揭下面具的瞬间，沈静安在铜镜中看到自己眉心浮现出与对方相同的火焰纹。
前世记忆如潮水倒灌——五岁那年她在南诏边境救下的烧伤少年，二十年来每月收到的匿名药囊，还有陆砚之书房暗格里那幅与她有七分相似的圣女画像。
"殿下该归位了。
"商人双手结印，沈静安腕间血线突然绷首刺入陆砚之心口。
剧痛中无数陌生记忆涌入脑海：前世陆砚之求来的赐婚圣旨、大婚前夜他书房里与苗疆使者的密谈、还有她咽气后他抱着尸体嘶吼时，眼角坠落的血泪。
陆砚之突然暴起掐住商人咽喉："你以为重启三次轮回，就能改写圣女命格？
"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蛊纹，"从她第一次为我挡箭那世起，噬心蛊就烙在魂魄里了！
"沈静安趁机将鸽血石戒指按在蛊纹上，陆砚之突然僵首倒地。
商人趁机甩出烟雾弹，她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陆砚之染血的手指擦过她裙角，在地砖上画出半个残缺的南诏图腾。
晨光刺破窗纸时，沈静安在自家闺房醒来。
枕边放着那枚鸽血石戒指，窗台上留着带血的参须。
侍女惊慌来报：陆侯爷昨夜突发恶疾，今晨被皇帝急召入宫问话。
她展开浸透毒酒的素帕，发现血迹竟显出一行小字："三月初七，勿赴琼林宴。
"那是前世她与陆砚之初遇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