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锅鱼汤,在炉火上慢慢熬着。
锅里翻滚的是她亲手磨出的豆浆,乳白微稠,带着豆香。
鱼肉是在溪水中捉的青背鲩鱼。
她将鱼入锅前略煎,使其定型,再以豆浆作底,慢火炖出乳白浓汤。
锅底还垫着嫩豆花,捞出后刚好不散,轻放入汤中,随汤共煮。
她不加姜,只在临出锅前,撒了几粒晒干捣碎的细盐。
但她知道,这足矣了。
这几种食材碰撞的味道,己经足够好吃。
她闭着眼,听锅里的声音。
不知为何, 从小她就能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
有鱼骨在热汤中舒展的声音,也有豆花缓缓沉入锅底的回响。
每一种变化,都像食材在说话。
“还差20秒。”
她低声说。
炖煮近半个时辰,汤色乳白不浊,鱼鲜与豆香交错入鼻,不抢不掩。
她揭开锅盖,轻轻搅动一勺,汤质顺滑,混合着豆香与鱼的鲜美。
盛出一碗,豆花悬浮半沉,鱼肉完整无碎,色泽淡雅,汤面略泛光泽。
她揭开锅盖,汤白如雪,鱼肉未碎,豆花轻浮,气息温润。
她为它取了个名字:雪骨青鲩汤。
锅台边的篮子里,还剩半把干葱和两块豆饼。
那是她上周在镇上小食铺帮人熬汤换的。
她住在镇边靠溪的一间旧屋里,打着零工过日子:帮张奶奶洗锅熬粥、替镇南老馆调汤底,或去集市摆摊卖自制豆腐和咸糕。
她没正式收入,靠这些也能维持基本生活。
“白栖!”
门外一声高喊,把灶上的锅盖震得轻响。
她没动,只回:“快好了。”
“你还有心思熬汤?”
门“砰”地被推开。
村长冲进来,但脚刚踏进厨房,整个人顿住了。
屋里香气袅袅,汤香浓郁,却不油腻。
是鱼汤的香,但又不是。
他闻过千百种鱼汤,却没有一口,是这样的香气。
让人呼吸一下子慢下来。
“这……你做的?”
“雪骨青鲩汤。”
她盛出一碗,递过去。
村长迟疑地接过,吹了口热气,抿了一口。
第一口,豆浆的顺滑先入喉,紧跟着是鱼汤的鲜,咸味不重,喉咙却觉得温润。
第二口,他眉头一挑。
他本来以为这汤会寡淡,但回味里竟透出一丝隐约的甘甜,那是豆子的尾味,干净纯粹。
他抹了把脸,声音发虚:“你这……从哪学的?”
“没学。”
她回头看了眼锅灶,“只是做得多了。”
村长盯着她看了几秒,开口:“收拾一下,跟我去镇上。”
“镇上?”
她疑惑。
“味统局来人了,要挑人进火味试场。”
“我原本以为你就是个手巧的苦孩子,能干点活,做做底汤、洗洗锅——没想到你真有点手艺。”
“这试场原是给镇上几户出得起推荐费的大户子弟开的。
我也没想过你能争。
但现在看来,你得去。”
他看了眼那只己经空了的碗,又看了看她。
“但现在看来,不带你,我良心过不去。”
白栖没有立刻答应。
她望了一眼墙角的木勺,那是她母亲唯一的遗物。
她收拾起桌面,把木勺收起,轻声说:“好。”
“火味试场……”她重复了一遍,像是对自己说的。
厨房里香气尚未散尽。
她站在锅边,热汽从脚边缓缓升起,像有人悄悄拉住她的衣角。
没人知道,一场风暴,正从这间厨房,悄然起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