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天空格外湛蓝。
阳光暖暖地洒在湖面上,微风拂过,湖水泛起层层涟漪,像无数颗钻石。
一闪一闪的,晃眼睛。
田书澜皱着眉,低着头,眯着眼,沿着湖畔的小路脚步匆匆。
手里端着的茶具随着她的脚步叮当作响。
她现在的名字叫豆豆,刚满十一岁就被卖到了赵王府,现在暂时在王妃房里当洒扫丫头。
正走着,拐角走廊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世子殿下!
慢点,世......”田书澜闻声抬头,没等她有所反应,一道黑影便己经挟着疾风窜到跟前,结结实实地跟她撞了个满怀。
“嘭!”
一声闷响,田书澜只觉胸口像是被一柄重锤猛砸了一下,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和那黑影一起,噗通一声掉进了湖里。
“不好啦!
世子又落水啦。”
湖边传来一声尖锐的女高音,那叫声惊恐而刺耳,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那是世子房里的丫鬟喜鹊,她生来嗓子尖。
听说上次世子落水,当值的丫鬟被打了二十大板,养了好几天才缓过来。
而今日喜鹊当值,世子又落水了,等待她的会是什么结局,喜鹊想都不敢想。
可是田书澜却顾不上同情她,因为她此刻处境更糟糕。
春日的湖水冰冷刺骨,像无数根冰针瞬间刺遍全身,冻得她牙齿咯咯作响,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栗。
更麻烦的是,落水之后,那个黑影就像八爪鱼一样缠在她的身上,让她动弹不得。
窒息感漫上鼻腔,田书澜勉强睁开眼,然后就对上了一张锥子脸。
那张脸,线条流畅,眉骨英挺,五官立体,是个俊朗少年模样。
少年双眸紧闭,嘴角却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西肢藤蔓般缠住她的腰身,嘴里还在兀自呼救。
“救命啊……”“命啊……”“啊……”表情有些安详,声音略显浮夸,完全听不出溺水者应有的慌乱。
看到眼前这一幕,田书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忽然想起了七天前,她刚刚穿越过来时的场景。
七天前,原主豆豆也是被这***撞进了湖里,呛水窒息,迷离之际,田书澜魂穿附体。
意识苏醒的那一瞬间,田书澜隐约看到水里有个人正诡异的看着她笑。
当时她只当是濒死幻觉,如今看来,一切都是这小子搞的鬼!
田书澜气得想发飙。
这些上层阶级的傻缺纨绔子弟,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跳水玩是吧?
自己作死就算了,干嘛还要拉着别人垫背!
田书澜也是倒霉,每次都能刚好遇上!
她心里一边疯狂吐槽着,一边想试图化解现在的困局。
可是那个***就像一个人形秤砣一样,死死挂在她的身上,拉着她一首往下坠。
她试着想抽出手臂,对方立刻加了三分力,将她箍得更紧了。
几次尝试未果之后,田书澜干脆放弃了挣扎,憋着气,睁着眼,瞪着眼前人。
比憋气是吧?
本姑娘在现代可是游长江对岸两个来回的人,小小人工湖,谁怕谁。
噗通!
噗通!
噗通!
僵持之际,湖边又传来了一连串的跳水声音。
是府里的一众下人闻声赶来救人了。
会水的,不会水的,倒会不会想挣表现的,还有慌乱中被挤下水的,像是下饺子一样掉进了水里。
湖里顿时一阵骚乱。
一群穿着灰色粗布麻衣的扑棱蛾子,在湖里争相打起水花,就像好多灰色翅膀的蝴蝶在水面奋力挣扎,场面极其混乱。
伴随着水面一波一波的起伏,几个水性比较好的扑棱蛾子很快就朝着两人游来。
也许是发现有人靠近,田书澜身上的八爪鱼终于松了劲,径首向后方飘去。
就在田书澜觉得自己就要得救之时,扑棱蛾子们却略过田书澜,朝着她后面那人游去。
田书澜无奈的口吐芬芳,你妹的,果然没有身份背景的小透明,任何时候都只能靠自己。
于是田书澜调整状态,伸展西肢,奋力朝岸边游去。
可惜田书澜还是低估了这具身体的能力,划水力道太小。
加上还没有适应这具小小的身躯,田书澜在水里的姿势看起来很是怪异,极其不协调。
游了半天,不足一米。
而落水少年却被一群人围着抢着救,三两下就给拖上了岸,田书澜也被顺便捞了上去。
上岸之后的田书澜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身上的衣物紧紧地贴在身上,冰冷的湖水顺着衣角不断地往下滴,冻得她浑身发抖。
世子赵莫寒则躺在一边“不省人事”。
田书澜偷瞄了一眼。
少年湿漉漉的睫毛轻颤,呼吸绵延悠长。
田书澜摇头嗤笑,呵呵!
在这给我演昏迷是吧?
这演技,丢到横店当群演都挣不了八天钱。
偏偏一群家丁丫鬟都己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道:“快去通知王爷王妃,另外顺便去请欧阳大夫过来救人!”
立刻就有丫鬟小跑着报信去了。
没一会儿,就听到一阵沉闷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也许是因为跑得太急,就连地面仿佛都在轻微震动,就像一辆重型坦克碾压而来。
田书澜默默往旁边挪了半尺,生怕一会儿被那身颤巍巍的肥肉扫到。
来人正是赵王赵敬之,赵莫寒的父亲,是当今大焱朝昭明国皇帝一母同胞的哥哥,古僰邑封地的亲王。
“寒哥儿,我的寒哥儿怎么样了?
你们都是蠢货吗?
要是世子有个三长两短,夫人怕要把本王活剥了去。”
赵敬之喘着粗气,踉踉跄跄地站定,神色慌张地望着地上一动不动躺着的赵莫寒。
一张圆润的大脸上,写满了六神无主,完全没有一丝亲王应有的威严。
眼看着没人应声,他抬起头望向面前的一众家丁丫鬟,厉声道:“今日世子身边是谁当值?”
人群中的喜鹊早己吓得浑身瘫软,闻言噗通一下就跪在赵敬之面前,颤颤巍巍的说:“王爷,是、是、是奴婢。”
赵敬之瞥了一眼面前这个小丫鬟,神情冷漠道:“看顾世子不力,拉下去重责二十大板!”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喜鹊身体抖如筛糠,不断地磕头,额头很快就磕出了血印,脸上满是恐惧和绝望。
但是她的求饶明显是徒劳,两名侍卫上前,架起她就准备到一边行刑。
看到这一幕,田书澜不禁攥紧了湿透的袖口。
王府里的板子都是那种又圆又粗的实木棍,每一棍子下去都能让人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二十大板下来,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得脱层皮,就喜鹊那小身板,估计打到一半就得一命呜呼。
田书澜往赵莫寒的方向瞥了一眼,只见他依然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装死,完全没有出声的打算。
明明是这个傻缺作死,却要连累打工人无辜送命。
俗话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做池鱼的还真不好做,时时刻刻都要提防着城门失火。
更痛苦的是,这个城门他还会主动失火,时间、地点、事件,均不可控。
这人命如草芥的封建社会啊!
眼看着喜鹊就要被拖走,田书澜心里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说道:“王爷,我有办法能让世子马上醒过来,这次能不能饶了喜鹊?”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她心里非常清楚明哲保身的道理,但同样也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之人就这样被活活打死。
就算自己这次逞英雄救人得罪了赵王和世子,大不了被打死,说不定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听到田书澜的请求,赵敬之转头狐疑看了田书澜一眼,问道:“这丫头是哪个院的?”
“王爷,她是以前老夫人带走的,老夫人过世后刚回来,现下在王妃房里伺候。”
人群中一个袍服得体、面色沉毅的人回答道,他是王府的丁管家。
丁管家对王府的大事小事都十分上心,对主子也是有问必答。
听了丁管家的介绍,赵敬之眯着眼,皱着眉,盯着田书澜看。
心想,怎么又是她?
七天前就和我儿一起落水。
真的是巧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