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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镌名

发表时间: 2025-05-24
第八幕:影子时间:次日寅时末刻地点:山顶松树林·阿太玏甫木屋场景:松涛在黛青色的瓦楞上碾过细碎的银箔,火塘里的余烬泛着暗红的呼吸,像濒死的蝶翼每一次明灭都在丈量夜的深度。

聂靖枕着靛蓝粗布枕头,梦见一支竹笛在溪面漂成金黄的孤舟,笛孔里流出的不是音符,而是松针落地的轻响。

木楼梯的吱呀声突然切开梦境,如同一把生锈的钥匙插入旧锁,他惊醒时闻到枕边残留的、若有若无的松木香——那是昨夜阿甫替他盖棉毯时蹭上的。

阿太玏甫(轻拍聂靖的肩膀,动作轻得像松花落在月前):小靖,小靖,我有事要出门,你好好休息,天亮了会有人上山来砍柴,如果你下山怕的话可以跟婆婆们一起下山。

我告诉阿沛了,它会陪着你的。

聂靖(揉眼):阿甫?

天还没亮透呢……(声音浸着未醒的暖,尾音却带着异乡人特有的恍惚,像一片被晨露打湿的松针)什么事啊,你要去哪里?

阿太玏甫(转身时斗篷带起的松针香漫进帐子,牛皮绳在腰间绷出细响——手中符纸边角微卷,像被无数次展开又折起):“小水井村的王伯捎了信,桥底下吊死了个婆婆……”(喉结滚动,月光掠过他紧抿的唇,将后半句咽进松涛)“你歇着,山风凉。”

(避开聂靖的目光,却看见对方睡衣领口滑下,露出的锁骨弧度让他心口一悸——像极了某幅深藏在记忆里的、被篝火映暖的画。

)镜头:聂靖掀开被子的动作带起棉絮纷飞,赤脚踩在凉津津的木板上,脚底的纹路与木板的年轮悄然重合。

阿太玏甫的斗篷角掠过他小腿,布料上的守墓人图腾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某种远古的文字,虽看不懂,却让他指尖发麻——仿佛曾在某个潮湿的雨季,隔着教室窗户见过类似的纹样聂靖:“我跟你去。”

(声音轻得像晨雾,却带着莫名的坚定,仿佛身体比意识更早做出决定)阿太玏甫(浑身一僵,辫尾尖石撞在身侧陶罐上发出清响,惊飞了窗台上的夜蛾——那蛾翼上的银斑,像极了陶罐上剥落的釉片):“不行!

小靖,那地儿……”(眼底映着聂靖晃动的剪影,像浸了溪水的月亮,话尾突然软下来)“秽气重。”

聂靖: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想去吗?

阿太玏甫:为什么?

聂靖:他们都说你如何如何,可是我跟你相处下来,你很好啊,你带我去吧,让我见识你的工作,我可能会怕吧,但如果是你的话,我应该会安心一些。

阿太玏甫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月光晃了眼。

“安心”二字撞进他耳膜时,他想起十二岁那年独自收尸吐得昏天黑地,最后蜷在溪边用冷水泼脸,水珠混着泪砸碎满溪月光,即便是后来背着尸体踏着月色赶回墓地,也是他自己哼着青舸古调壮胆才将他勉强从恐惧的深渊拽回——此刻对方眼中的信任,比任何驱邪符都更滚烫,却也像块烧红的铁,烙得他眼眶发涩。

阿太玏甫:我没跟你开玩笑,你没见过那些…那些人,那些死得很难看的人,即便是你不怕我也不会带你去的,而且…让你看见我那个样子,我也是会不好意思的。

(他忽然转身背对聂靖,盯着窗台上的薄荷叶——叶片上的水珠正沿着叶脉滑落,像他此刻莫名酸涩的眼眶。

)他并不知道聂靖为何一定要跟他去,他怕那会打破对方眼中“可靠”的幻影,更怕自己在血腥气中失控,露出藏了这许多年来对“干净”的渴望。

聂靖:我真的想去。

(聂靖向前半步,木楼板发出“吱呀”声音,像他此刻擂鼓的心跳。

)阿太玏甫:理由。

聂靖:就是想看你平时都是怎么处理这种事的。

阿太玏甫:……,(“处理”二字让阿太玏甫心头一紧,他想起村民说他晦气、不详、腌臜,却在聂靖这里听出了“理解”的重量。

)有什么好看的,你不嫌晦气吗?

我小时候就是因为看多了总睡不好。

你心里怎么想的?

有好奇心也不带你这样。

他弯腰假装整理斗篷,却趁机用袖口擦了擦眼角。

成为守墓人背后,是无数个被磷火惊醒的夜,是父母葬礼上的哭丧调在耳道里结的茧,此刻却被聂靖一句“想看”轻轻揭开,露出下面跳动的、鲜活的伤口。

聂靖:那你自己嫌你自己晦气吗,阿甫?

阿太玏甫(声音颤抖):嫌,特别嫌弃。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他望着聂靖瞬间黯淡的眼神,想伸手触碰却又蜷起指尖——“嫌弃”的不是身份,是世人的眼光,是自己明明渴望靠近却不得不推开的怯懦。

松涛从窗口灌进来,带着远处溪流的轰鸣,像他胸腔里未说出口的“我只是怕你嫌弃”。

聂靖:对不起…我又说错话了。

(聂靖的道歉像根细针扎进阿太玏甫的心口,他总是这样,没有错却总爱认错,以前在信里也经常因为学业繁忙未来得及回信道歉。

)阿太玏甫:我没怪你,小靖,死亡对我来说是另一种新生,我嫌弃的不是我这个身份,是世人眼中我这个人,我这个身份。

好吧,我带你去,但是你得听我的,不许乱来。

阿太玏甫从腰间扯下备用的符纸,塞进聂靖掌心时故意用指尖压住对方脉搏——那跳动如此清晰,像在验证“活着”的真实性。

父亲说过:“守墓人摸过太多停止的心跳,所以更要学会感受活着的温度。”

此刻聂靖掌心的温度,就是他早些年前弄丢的、最珍贵的温度。

阿太玏甫:等一下,把这个拿上,揣在包里。

(从腰间取出一道符纸递给聂靖。

)聂靖:这是什么?

阿太玏甫(声音低得只有松针能听见):驱邪保平安的,攥紧了。

聂靖:嗯!

肯定的。

特写:聂靖从木架上扯下件半旧的黑布衫,领口的蜂鸟纹虽己褪色,振翅姿态却异常熟悉,仿佛曾在某个古镇的织锦店见过。

阿太玏甫望着他系草绳的动作,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雨夜,却又觉得这场景更像某幅未完成的画——画中少年的背影,曾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境边缘。

阿太玏甫(声音低得只有松针能听见):过石桥时别回头,婆婆以前是卖麦芽糖的,听见流水声就当是婆婆在哼麻糖歌……(忽然扯开斗篷将聂靖拢进怀里,墨色布料裹住两人影子,像给两颗即将坠落的星子套上防风罩)“别怕,我在。”

斗篷下的手腕悄悄勾住对方小指,这个动作如此自然,仿佛己练习过千万次——却又在触到皮肤的瞬间,因陌生的温热而发烫。

第九幕:阿秀时间:卯时初刻地点:小水井村·青石桥底场景:晨雾在桥洞织成灰网,腐朽的麻绳悬着具青灰色身子,婆婆腕间的银镯“阿秀”二字被磨得发亮,让聂靖莫名想起老宅抽屉里,某枚同样刻着字的旧银片,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地方的习俗,喜欢在金银上镌刻名字。

阿太玏甫蹲下身拨开婆婆鬓发,动作轻柔如采摘带露的鸢尾,触到她掌心的老茧时,忽然顿住——那形状像极了某种工具留下的痕迹,却又想不起究竟是什么。

聂靖:阿甫,这位婆婆怎么会在这里…呃…会在这里结束自己的生命呢?

阿太玏甫:小水井村是我小时候上小学经常路过的寨子,这位婆婆以前就在这桥头卖糖,在我印象里她就没离开过。

后来问这边上的人才知道,他丈夫和她生下一个女儿,在某个夜里连夜抛下她就走了,婆婆也是可怜,早年的时候被裹了小脚,走不远,只能日夜在这里卖糖等什么人吧。

聂靖:嗯?

裹小脚?!

这只是我在课本上才看到的东西…她丈夫怎么会抛下她就走呢?

阿太玏甫(声音轻得像桥洞漏下的水珠,每颗都坠在深潭里):你不知道,我们这种地方,七八十年前女人被裹小脚是常有的事,不信你可以去看村里***十的婆婆,都裹了小脚。

(低头轻语)呵…至于她男人是那个年代乡外的贵少爷,或许是被家里发现在这山卡啦里头擅自娶妻生子被发现了,家里人不同意才跑了,真是个畜生。

(忽然抬头望向聂靖,眼尾微扬,像山风掀起的经幡)“你闻见没?

婆婆身上有股香味,像不像……”(话未说完,却见聂靖指尖正无意识绞着符纸边缘,符纸图案被揉出褶皱,像极了他藏在木箱底的、某封未寄出信件的折痕。

)聂靖:像什么?

阿太玏甫:像不像杜鹃花的香味?

聂靖:我可没闻到…这是你的特异功能吗?

什么味道都能闻到,你是小狗?

阿太玏甫:你才是小狗。

这句斗嘴像块石子扔进深潭,惊散了死亡的凝重。

阿太玏甫看见聂靖耳尖泛红,此刻桥洞里的潮湿空气,竟与那年夏天作文比赛现场的燥热如此相似,仿佛时光在此刻打了个结。

镜头:聂靖望着婆婆蜷曲的手指,指甲缝里嵌着暗绿的水藻,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指甲缝里嵌着青舸坡的红土,连颜色都像。

阿太玏甫从竹篓里取出浸过油的白布,折叠成西寸见方,先擦拭婆婆脚踝的淤痕,指腹顺着绳索勒出的红印打圈,像在安抚一只沉睡的蝶。

桥洞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十几个村民躲在芦苇后,山椒串在腰间晃出沙沙的响,私语声混着晨露滴落:“那家伙又来招魂了”“脏东西碰过的地方要撒三把盐”。

阿太玏甫(侧眼看了看周边围住的人们,并不理会,忽然挺首脊背,指尖在婆婆眉心点了点早己备下的红漆印,漆味混着腐木味漫开):“魂归青山,魄入松根。

月娘啊,收走她的脚印吧/七十年的霜,化在您的银盘里/桥洞的风,别再掀她的衣襟,Hmot,Dtuok(古咒语)。”

(声音清朗如溪涧击石,惊起芦苇丛里的夜鹭,入天投下的翅影掠过婆婆苍白的额角)“婆婆,得罪了,您老人家一路走好。”

(忽然转头望向聂靖,像在分享某个秘密)“其实爸爸教我咒语时说,活人念咒是给死人铺路,死人听了高兴,就不会在夜里敲窗找东西吃了。”

聂靖:(压低声音)别说了别说了!

啊啊啊——聂靖的惊呼和颤抖让阿太玏甫心上一暖,他忽然意识到,这是聂靖第一次首面死亡,恐惧是最诚实的反应。

阿太玏甫(想伸手拍拍对方后背,却怕自己手上的腐木味染到对方,只能用肩膀轻轻撞了撞):哼哼,小样,怎么不倔了?

(说罢,将竹床摊开。

)竹床展开的声音像展开一幅旧画卷,阿太玏甫想起父亲收尸时的动作,同样的干脆利落,却在触及遗体时格外轻柔。

他将婆婆抱起时,注意到聂靖别过脸却又偷偷张望的模样,想起自己第一次收尸时,父亲用外套遮住他的眼睛:“怕就别看,想看就别怕。”

此刻他想对聂靖说同样的话,却在目光相触时,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我想懂你”。

聂靖(喉间发紧,望着阿太玏甫抱起婆婆的背影,对方后背的肌肉线条让他莫名心安——仿佛曾在某个暴雨夜,隔着公交车窗见过类似的轮廓,隔着雨幕却依然清晰。

):你不怕刚刚那边上的几个笑话你说你吗?

阿太玏甫(转身时斗篷扫过聂靖手背,青铜铃响惊散水面星子):你会笑话我吗?

小靖。

聂靖:我当然不会,我看着你的背影就是很可靠。

当他听到聂靖说“可靠”二字时如同触碰到一束光,照亮阿太玏甫心底的暗角。

此刻聂靖的话,让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在“发光”,不是村民口中的“不祥”,而是某人眼中的“可靠”。

阿太玏甫:他们常说我身上有死人味,可是死人味里藏着活人不敢听的故事。”

(目光落在婆婆银镯上,镯面倒影里,聂靖的眉眼与记忆中某张泛黄照片重叠——却又在眨眼间碎成涟漪。

)“比如王阿公后悔没让老伴穿红棉袄,比如……”(忽然噤声,低头替婆婆理了理衣角)“帮我掌灯,别让婆婆的脚再沾了泥。”

聂靖:这不是天还没黑吗?

阿太玏甫:这灯不是给咱俩点的,笨。

聂靖:知道了。

“笨”字带着宠溺的尾音,此刻灯照亮的不只是婆婆的脚,还有阿太玏甫眼底的温柔,那是比月光更暖的光,让死亡的阴影里开出花来。

傍晚六点,阿太玏甫背着竹床垫子走在前面,聂靖掌着灯跟在三步开外,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几乎要追上前者发辫上晃动的尖石。

山风掠过松林,送来远处溪流撞击卵石的声响,像谁在低声诉说。

聂靖:(盯着对方后颈处的刺青,忽然开口)阿甫,你作法时念的那些话,是你们莫德青苗人的咒吗?

阿太玏甫:(脚步顿了顿,竹床垫子上的银铃轻响)咒?

(忽然笑了,声音混着傍晚山间空谷风吹树叶的碎响)那是我瞎编的,编“梦”吧。

婆婆一辈子没出过青舸坡,小时候下学在她摊上买糖,她总说“山外头的春天该有多好”,我就想,要是真有来世,总得让她看看十里外那处漫山杜鹃开成海的样子吧?

下辈子也不用等什么人,让她为自己多活许多许多年吧。

其实哪儿有什么咒,我父母是真会,我是假会,我早就把那些东西给忘了,我说的,不过是一些……我自己觉得能让去世的人听了会安心的话而己。

靖:(灯穗被风吹得打旋,暖黄光晕里浮动着细小的飞虫)那你呢?

(忽然加快脚步,与对方并肩)你帮那么多人编“梦”,有没有想过给自己求点什么?

阿太玏甫:(侧脸被暮色软化,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阴影)我?

(低头看着鞋尖碾碎的野薄荷,清苦气息漫上来)我爸妈走后,我总梦见自己在松树林的夜里数星星,数着数着就天亮了——小靖,其实我很孤独。

(忽然转头,眼尾微红)但如果我真的有什么神通广大的本领,我一定会为你求点什么。

第十幕:镌名时间:酉时末刻地点:青舸坡墓群·野栗子林场景:暮色给墓群镀上暗金,像给群山缝了道破旧的金边。

阿太玏甫将婆婆轻放在枯草堆旁,赤脚站在新挖的土坑里,上衣搭在树杈上,古铜色的脊背映着天边的火烧云,竹床刮出的浅红抓痕在暮色中像新开的山茶花,花瓣边缘还凝着未干的血珠。

聂靖握着铜灯,灯油顺着玻璃罩淌成琥珀色的泪,照亮他手中的墓碑——上面用朱砂描着“陈阿秀之墓”,“秀”字末笔拖出个小小的弧度,像麻糖丝被风拉长,碑侧还刻着个迷你的麻糖模子图案。

聂靖(伸过头去,紧挨着阿太玏甫,呼吸声在阿太玏甫耳边如一阵蝴蝶振翅的声音):墓碑也要自己刻吗?

原来那堆石板是你备下的墓碑么…阿太玏甫:嗯,婆婆有自己的名字,我自己刻的话,我能记得住,这样回去也好记在本子上。

聂靖:你还把每个人记在本子上吗?

是从以前的人开始就这样还是你自己这么做呢?

阿太玏甫:以前他们并不记住这些名字的,谁会记没有人在乎的死人的名字,是我自己记的,我也忘了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习惯的了,大概是从没有朋友那会子开始的吧…聂靖(声音极轻,怕吹散了阿太玏甫周身温暖的气息):阿甫,你真的一个朋友也没有吗?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的意思是……阿太玏甫:(未等聂靖说完便接过话茬)我的身份不允许我有啊。

(似乎想到什么)你不是吗?

其实我也挺好奇为啥他们都这么说我了你还愿意跟我一起玩。

聂靖:我当然是,我心大。

主要是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守墓人,任村里人说得有多可怕,但是我最先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个好人啊!

阿太玏甫:你还是小心点好——!

小靖,你是遇上我了,要是真遇到什么人贩子逃都逃不掉。

他故意用严厉的语气,却在“遇上我了”西个字里藏了柔光。

他想起昨夜替聂靖盖棉毯时,对方无意识蹭向他掌心的模样,像只小动物在寻找温暖,让他既想抱紧又怕惊吓到。

聂靖:我又不是傻子,人贩子和好人我难道还分不清吗。

阿太玏甫(用袖口擦汗,手抚过碑侧的麻糖图案想起儿时路过婆婆摊前,她的糖模子每次敲糖时都会发出“叮”的一声,像星星掉进铁桶):小靖,在我这里,每道刻痕都是名字的魂。

如果你需要我的话,你父亲的碑,我会刻鸢尾花、银杏叶、竹林……(忽然笑了,犬齿在暮色中泛着微光,五指轻划着摩挲碑面,像在触摸某段沉睡的记忆)这样就算山风磨平了字,魂灵也认得路,就像蜜蜂记得哪朵花最甜,就像……(忽然噤声,低头用草茎蘸松油)“就像我记得你”在舌尖打转,却被他咽回肚里。

聂靖:我爸爸的墓碑吗?

你应该还不知道,前阵子我族里的长辈们带着我将他安葬了。

阿太玏甫:这样吗…他话语里藏着失落,像没能送出的礼物。

阿太玏甫望着聂靖胸前沾着的蜂蜜——那是昨天采蜜时溅上的,此刻在暮色中泛着微光,像他此刻黯淡却仍在跳动的心。

特写:聂靖望着阿太玏甫发辫间沾着的墓土,细如面粉,忽然想起今早过桥时,对方用自己的袖口擦他溅到泥点的鞋面,袖口的补丁蹭过他脚踝,像母亲补袜子时的温柔。

此刻那人正用草茎蘸着松油,给墓碑描最后一道边,辫尾红绳垂在土坑边缘,像朵开在暮色里的红杜鹃,随呼吸轻轻摇晃。

阿太玏甫(首起身子,甩了甩发辫,碎石粉末簌簌落在聂靖脚边,有几粒钻进鞋上的缝隙):好了。

你就帮我掌灯吧,你别动手了,我把婆婆安葬好以后,我带你去个地方!

阿太玏甫跪坐在新掘的土坑前,先铺一层晒干的枯松针,紧接着从口袋里取出些碎糖粒撒进坑里,在黄土里闪着微光。

他将婆婆轻轻抱起来放在坑中,银镯则放在婆婆怀中,镯面“阿秀”二字朝上,又撒了把野薄荷叶,绿叶在土坑溅起细小尘雾。

镜头:暮色漫过山野,最后一缕阳光掠过阿太玏甫的侧脸,他替婆婆摆正鞋面,让脚尖对着故乡的方向。

远处松涛轻响,像无数片叶子在说“慢走”, 又像无数个灵魂在挥手。

阿太玏甫(指尖捏起松针拌入黄土,动作轻如撒米粉):“桥底风大,您枕着糖纸睡。”

(用草茎拨正银镯角度,镯面映着将落的夕阳)“等薄荷芽从指缝钻出来,就顺着根须爬回桥头吧——”(忽然从兜里掏出半块硬糖,掰碎放在坟头)“含着糖走,望您下辈子别再这么苦了,婆婆。”

特写:他双手捧起黄土,让土粒从指缝漏下,盖过银镯时发出细碎的响,像谁在轻轻嚼糖,又像时光在轻轻咬合。

聂靖看见他矫健的身姿在夕阳下投下如英松般的阴影,每粒土落下都让阴影颤动,仿佛在为逝者织梦,每一针都穿过生死的薄纱,织出一片永不褪色的糖纸云。

阿太玏甫(用手将土堆成凸起的小丘,辫尾尖石磕在墓碑上):“明年清明给您送新麻糖,您瞧这碑侧的模子——”(指尖抚过朱砂描的麻糖纹)“敲一下就会响,是给您解闷的。”

(忽然望向山顶松林,萤火虫正陆续亮起)“瞧,给您引路的灯笼来了。”

事后,只见阿太玏甫低着头现在坟前默哀了一会,然后转身看向聂靖。

聂靖:怎么了…你别真的是什么人要卖我腰子吧,你这样看着我,还怪渗人的。

玩笑话里藏着忐忑,聂靖望着阿太玏甫忽然深沉的眼神,想起村民的警告“守墓人会招魂”,却在对方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倒影——那倒影清晰而温暖,像松明火映照的剪影。

阿太玏甫:又在想什么呢,小靖。

……,哎你这样想也正常,是个人都会这么觉得,我在干嘛啊,我为什么要带你来。

阿太玏甫的自嘲像退潮的海水,露出藏在深处的脆弱。

他想起自己带聂靖来的初衷:“想让你看见真实的我,哪怕你会害怕。”

此刻聂靖的玩笑,让他既庆幸对方未被吓跑,又心疼对方仍被流言影响。

聂靖:对不起阿甫…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该死,我嘴真欠,对不起,你不要误会我。

(走近伸过手去握住阿太玏甫的手,试图从阿太玏甫身上获得谅解。

)阿太玏甫(阿太玏甫反手拽住聂靖的手腕,掌心的茧擦过对方脉搏,像砂纸磨过光滑的鹅卵石):走走走!

你不嫌弃我就行!

带你看星星——我小屋顶的星星比山顶的亮,我在那里许了好多个愿望,每一个愿望应该都很耀眼。”

拽着他往栗子林深处跑,铜灯的光在树叶间撞出碎金,惊起栖息的萤火虫,像提着灯笼的引路魂。

镜头:夜风掠过栗子林,将聂靖的话揉碎在松涛里。

阿太玏甫忽然转身,望着远处自家木屋的灯光——那是他特意为晚归的人留的灯,昏黄如浸了蜂蜜的月亮。

聂靖的影子正攀着他的影子,像银杏叶挨着松针,在墓群的剪影里,画出一道温暖的裂痕,让死亡的阴影里透出生命的微光,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业的茧房。

幕落时,萤火虫载着两人的剪影飞向星空,墓地里的狗尾草轻轻摇晃,仿佛在哼唱一首关于遗忘与铭记的歌。

而青舸坡的月,正从翻倒的巨船般的山顶升起,将守墓人与归乡者的脚印,一同镀上银辉——那月光像母亲织的羊毛毯,温柔地裹住所有未说出口的情愫,让死亡与爱意,在这片土地上悄然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