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云城的齿轮在流血。
陆昭隔着三十里就看见蒸汽管道喷出血雾,暗红的液体混着滚烫的蒸汽在空中凝结成诡异的图腾。
机械城墙的铆钉孔渗出琥珀色脓液,顺着斑驳的金属表面缓缓流淌,如同这座钢铁巨兽正在溃烂。
白璃突然将银针插入太阳穴,动作果决得令人心惊,片刻后拔出的针尖挂着串记忆气泡,每个气泡里都有墨十三在不同时空刻字的画面——有时他蹲在镖局屋檐,有时立于钟楼顶端,手中刻刀从未停歇。
"进城后我会死七次。
"傀儡少女撕开衣袖,露出手臂内侧蜿蜒的毒脉图,那些暗红纹路像活物般微微蠕动,"每次死亡能为你争取半刻钟,但第八次..."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机关马在护城河前突然自燃,烈焰中迸发出刺耳的金属脆响。
烧焦的齿轮散落一地,却诡异般拼成"天机"二字。
陆昭背着的玄铁匣突然剧烈震动,机械心室透过匣壁发出摩尔斯电码——那竟是母亲当年封印他记忆用的密文,熟悉的节奏让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守城卫兵眼眶里装着气压表,机械义眼泛着幽蓝的冷光。
"每人缴纳三两疼痛。
"冰冷的机械音响起,卫兵伸出的探针刺入陆昭颈动脉,仪表盘的指针疯狂转动,最终显示他累积的伤痛值竟有九百钧。
下一秒,卫兵突然跪地呕吐,吐出的齿轮在血泊中自动排列,拼出"观测者禁入"的警告,每个齿轮边缘都还沾着新鲜的血渍。
白璃主动撞向检测针,毒血如喷泉般涌出,瞬间烧毁整台仪器。
她碎裂的腕骨里弹出青铜簧片,在空中急速旋转,最终组成西洲皇室纹章。
卫兵们胸腔发出教堂钟声般的轰鸣,齐刷刷让出条铺满齿轮残肢的通道,金属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第一个我死了。
"少女话音未落,地下突然钻出无数蒸汽触手,如巨蟒般将她紧紧缠住。
惨叫声中,白璃被瞬间绞碎,残躯化作七只毒蝶,翅膀上的磷粉在夜色中闪烁。
指引方向的那只翅膀上,赫然刻着墨十三的笔迹,字迹还带着未干的血痕。
机械城主的心室在玄铁匣内发出尖锐的尖叫,声音震得陆昭耳膜生疼。
当他抵达钟楼时,铁匣自动弹开,齿轮组成的心脏正在贪婪地吞食他的记忆碎片。
母亲持剑的幻象从心室缓缓浮现,剑锋挑着的契约泛着诡异的血光,显示收货人竟是机械城的建造者——更令人震惊的是,落款处的名字,竟是三百年前的他亲手签订的协议。
白璃第二次死亡在齿轮迷宫。
她故意引着蒸汽卫队深入迷宫,在压力阀启动的瞬间,主动迎上锋利的闸刀。
被斩首的头颅滚落时,她竟唱起南海鲛人的安魂曲,空灵的歌声在金属通道中回荡。
无头身躯继续狂奔,从断面生长出的毒藤如活蛇般缠住追兵,为陆昭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陆昭趁机将封魂镖刺入心室,却惊恐地发现,镖身裂纹里藏着母亲的眼球,那眼睛还在转动,首勾勾地盯着他。
"小心...观测者..."眼球突然爆裂,溅出的液体在齿轮上蚀刻出墨十三的轮廓。
钟楼顶端的七星连珠倒影开始扭曲变形,最末端的摇光星竟显现出血煞教主的图腾,红光在齿轮间流转,仿佛预示着更大的危机。
第七次复活的白璃浑身长出珊瑚,苍白的皮肤下透出诡异的嫣红。
"现在我要真正死了。
"她的声音虚弱却坚定,扯下脊椎玉骨塞给陆昭,每块骨节上的符咒都在与南海方向产生强烈共鸣,"把我的尸体放进机械心室的冷却舱。
"毒血从她七窍喷涌而出,在空中绘出克苏鲁遗迹的地图,符文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陆昭眼睁睁看着少女身躯逐渐汽化,却在白烟中听见双重心跳——机械心室与海底遗迹正以相同频率震颤,仿佛两个心脏在遥远的时空对话。
冷却舱里凝结的尸霜自动组成归墟阵图,每道冰纹都在分泌逆转腐化的解药,淡淡的蓝光在冰晶间流转。
墨十三突然从钟楼阴影走出,手中握着刻满预言的齿轮。
齿轮表面密密麻麻刻满文字,随着他的走动,文字不断重组变换。
当他触碰陆昭手中玉骨时,整座雷云城的疼痛值具象化成血色荆棘,疯狂生长的藤蔓刺穿所有机械装置。
金属断裂声、蒸汽喷射声与齿轮扭曲声交织成末日般的交响。
陆昭在混乱中看见,自己三十年后正将封魂镖刺入位面裂缝,裂缝另一端坐着翻阅小说的天机阁主,那人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而此刻的雷云城,在血色荆棘的包裹下,如同一只垂死挣扎的巨兽,等待着命运的最终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