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儿，把衬衫最上面那颗扣子解开！
"李红的手指带着浓郁的香水味，不由分说地探向舒三的领口，"在这儿装什么正经，哪个姑娘会喜欢裹得跟粽子似的男人？
"舒三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后腰撞上了化妆台的边缘。
镜子里的自己让他陌生——烫得笔挺的白衬衫，修身黑西裤，头发被发胶固定成时兴的西六分。
最让他不自在的是脖子上那条暗纹领带，像条花蛇似的勒得他喘不过气。
"红姐，我..."舒三的喉结上下滚动，西藏高原晒出的古铜色皮肤在化妆灯下泛着细密的汗珠，"要不还是等罗哥回来，我去当保安...""傻小子！
"李红掏出粉饼按在他泛油的鼻梁上，"保安一个月撑死八百，这儿..."她压低声音，红唇几乎贴到他耳边，"一晚上小费都不止这个数。
"化妆间门突然被推开，一股混杂着酒精、香水与烟草的浊浪扑面而来。
舒三的瞳孔猛地收缩——走廊水晶灯下，十几个穿着暴露的姑娘正排队往大厅去，超短裙下的腿白得晃眼。
他当兵五年，文工团慰问演出都没见过这场面。
"哎哟，红姐又带新人啦？
"一个涂着紫色眼影的姑娘倚在门框上，目光像扫描仪似的把舒三从头到脚刮了一遍。
"兵哥哥吧？
这身板..."她突然伸手在舒三胸口摸了一把，"啧，真材实料。
"舒三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差点条件反射给她来个过肩摔。
李红"啪"地打掉那只手："骚蹄子别吓着我家三儿！
"转头又对舒三说："记住，在这儿客人摸你可以，你不能摸客人——除非人家额外给钱。
"大厅的声浪像潮水般涌来时，舒三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纸醉金迷"。
水晶吊灯在挑高六米的天花板上旋转，将无数光斑洒在黑色大理石地面。
三十多张卡座呈扇形环绕着中央舞台，此刻正有三个穿着亮片裙的姑娘在跳《护花使者》。
"你负责B区7到12台。
"李红塞给他一个托盘，上面摆着六杯琥珀色的酒，"记住，芝华士要说是十二年陈酿，冰块只能加三块..."她突然掐了下舒三的胳膊，"别瞪眼！
那都是兑了绿茶的假酒。
"7号台坐着三个港商打扮的中年男人，金表链在腕间叮当作响。
舒三刚放下酒杯，最胖的那个突然用粤语说了句什么，同伴哄笑起来。
他假装没听见，转身要走，却被一把拽住皮带。
"靓仔，我朋友问你..."胖男人改用蹩脚的普通话，酒气喷在舒三脸上，"当兵的时候有没有被班长捅过屁眼啊？
"血液轰的一声冲上头顶。
舒三手指关节发出"咔"的轻响，脑海中闪过教导队教官的警告——"出了军营，拳头就是官司"。
他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先生，您的酒齐了。
""装什么纯情！
"胖男人突然把几张百元大钞拍在桌上，"把这杯干了，钱就是你的。
"他指了指自己两腿之间，"或者从这里钻过去，双倍。
"舒三盯着钞票上毛爷爷的微笑，突然想起老家漏雨的瓦房。
就在他手指微颤的瞬间，一声尖叫从舞台方向炸开。
舒三条件反射地转身，看见李红被一个光头壮汉按在沙发上，旗袍开衩处露出大片雪白。
"红姐！
"舒三像出膛的炮弹般穿过人群。
光头的手正往李红裙底探，后衣领突然被铁钳般的手抓住。
特种兵标准的擒拿动作——拧腕、压肘、膝顶腰眼。
光头两百斤的身体像麻袋似的被掼在地上，酒瓶哗啦啦碎了一地。
全场寂静，DJ关了音乐，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射来。
光头爬起来时，后腰露出半截匕首的寒光："操你妈的小白脸...""小心！
"李红尖叫。
舒三侧身闪过第一刀，第二刀划破了他袖口。
军旅生涯养成的肌肉记忆瞬间激活——他抓住对方持刀的手腕反向一折，同时右腿扫向对方膝窝。
光头跪地的瞬间，舒三一个手刀精准砍在他颈动脉上。
看着瘫软如泥的光头，舒三突然意识到闯祸了。
在部队这是立功，在这儿...他瞥见领班正带着几个保安气势汹汹地挤过来。
"够利索啊。
"一个清冷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舒三回头，呼吸为之一窒。
二楼栏杆处站着个穿暗红色西装套裙的女人，栗色卷发垂在肩头，红唇间夹着根细长的女士烟。
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像两丸黑水银，在烟雾中冷冷发亮。
"林...林总！
"领班瞬间变脸，小跑着上楼，"一点小意外，马上处理好..."女人没搭理他，目光始终锁在舒三身上："哪来的？
""我老乡！
"李红急忙把舒三往身后拽，"今天刚来...""问你了吗？
"女人轻飘飘一句话，李红立刻噤声。
她缓步下楼，高跟鞋在大理石上敲出危险的节奏。
走近了舒三才发现，她眼角有颗泪痣，像滴凝固的墨。
"报告，西藏军区某特战旅退役士兵舒三。
"五年军旅养成的习惯让他不自觉地挺首腰板。
女人忽然笑了，她伸手拂去舒三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指甲是暗红色的，像五片花瓣："知道我是谁吗？
"舒三闻到一股冷香，像雪松混着薄荷。
他摇头，听见李红在后面小声提醒："林氏集团总裁林嫚熙...""会开车吗？
"林嫚熙突然问。
"会！
飞机都...""明天早上八点，到我办公室报到。
"她转身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舒三被划破的袖子，"换身像样的衣服。
"首到那抹暗红色消失在电梯里，舒三才长舒一口气。
后背衬衫己经湿透，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李红使劲掐他胳膊："傻小子走大运了！
知道多少人想给林总开车吗？
"吧台方向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
舒三警觉回头，看见7号台那个胖港商正把酒杯往地上砸："丢雷楼谋！
老子花钱是来找乐子的，不是看你们演英雄救美！
"领班小跑过去赔笑："张总息怒，今晚酒水打八折...""八折？
"胖男人一把揪住领班衣领，"叫那个当兵的过来，老子要看他钻裤裆！
"舒三拳头又硬了。
但这次他没动——林嫚熙临走时那个眼神像根无形的缰绳，勒住了他躁动的血气。
他默默捡起地上散落的钞票，一张张抚平叠好，走到7号台前。
"先生，"他把钱轻轻放回桌面，"您的钱。
"胖男人愣住了，舒三转身时，听见李红带着哭腔骂："憨包！
那是两千多块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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