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候着的宫女们迅速将地上的碎玉拾起,正打算拿出去处理了。
“给我吧。”
江屿寂吩咐,并从怀中取下出手帕,将碎玉包裹收入怀中。
片刻,宫女全部退下,偌大的宫殿,只余下江菀宁和江屿寂。
江菀宁将木盒搁置在案桌上,缓缓打开。
只见里面放着两枚雕刻着梅花的簪子。
一枚雕刻的技艺较为简单,瞧着有些年头了,似是经常被人拿在手中把玩,但被保存的很好。
另一枚纹理精致,梅花栩栩如生,像是刚雕刻完成。
木盒中除了两枚簪子,再无其他。
就如同往年一样,只有生辰礼,未留只言片语。
江菀宁伸手触摸那只有些年头的簪子,指尖轻轻滑过,如羊脂玉般光滑。
江菀宁纤细的手指无意微微蜷缩,似是透过这枚簪子看见了,谢庾时常摩挲着这枚簪子。
这枚簪子,是她及笄之日,谢庾送她的。
那时的她,只想做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也是那时,她才知道了谢庾对她的心意。
只不过,她拒绝了少年炽热的爱意。
簪子,自然而然地也没收下。
“主子......”江屿寂半蹲在江菀宁身前,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我和谢庾,年少时青梅竹马,我的生辰礼他从未缺席。
就连我们不曾记事时的生辰礼,他也在后来给我补上了。”
“唯一缺了生辰礼的,便是我及笄时他送我时被我拒绝的这枚簪子。
却不想,今年,他又补上了。”
“若没猜错,恐怕往后的生辰礼他也备好放在将军府,只等我生辰日再派人送来。”
江菀宁依旧面色平静,似是叙说的只是无关紧要之事。
但江屿寂却看出了掩藏在深处的哀伤。
“主子,可要去将军府,见一见......?”
江屿寂以为江菀宁会想去见谢庾最后一面。
却不曾想,江菀宁微微摇头:“往昔之事,似缥缈云烟。
既己西十几年未曾相见,那这最后一面,己经没必要了。”
瞧着江屿寂眼底的心疼,江菀宁嘴角含笑:“好了,不用替我伤心。
我虽遗憾,却不后悔。
若再给我一次选择,我依然会选择至高无上的权力。”
“主子,可还要去外面逛一逛?”
江屿寂转移话题。
江菀宁微微颔首,“走吧,去銮梅园。”
江屿寂顺从的推着江菀宁朝外走,装着簪子的木盒,静静的躺在江菀宁的双膝上。
江菀宁没说是否放起来,江屿寂也就没提,似是这簪子不存在一样。
銮梅园是先帝为江菀宁建造的。
那年,先帝登基第一年,她的第一个孩子小产了,先帝为了博江菀宁一笑,在后宫圈了一片空地,种植了许多梅树。
这銮梅园也因此留下,即便是当今圣上,也不许他人踏入銮梅园,那里独属于江菀宁一人。
到了銮梅园,江菀宁屏退身后跟着的众人,只余江屿寂一人。
銮梅园中央只有一座亭子,其余全是梅树。
雪花飘落,点缀整个銮梅苑,梅花纷纷扬扬,红白相间。
江屿寂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江菀宁,又将江菀宁鬓间的雪花轻轻拂下。
江菀宁接下热茶,轻抿一口,看向前方的雪景,有些感慨。
“哀家这一生,少时有娘亲和谢庾相护,嫁与先帝以后,虽不是独宠,但也是最受宠那人。”
“若要说唯一不顺的,那便是先帝登基第一年,哀家不小心,中了林氏的计,失去了第一个孩子。”
“但最后哀家也报复回来了,废了她的妃位,灭了她的家族,让她苟延残喘一生,病死于冷宫之中。”
“先帝死后,珩儿登基,护了我后半辈子。”
“我这一生啊,圆满了。”
“主子......”江屿寂心头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吐露,此时他心中隐隐有些许不安。
江菀宁看向江屿寂,似有些怀念,伸手抚上他的脸庞。
“阿屿,你还记得你是什么时候到哀家身边的吗?”
江屿寂垂眸,顺从的枕靠在江菀宁双膝上:“主子,是丰和元年。”
“封和元年啊......哀家记得,那年哀家小产,苏氏母族有从龙之功,先帝不能卸磨杀驴,所以大事化了。”
“就在那时,哀家看见了被欺负的你,瘦小,但眼底却有一股狠劲。
我想要对付林氏,仅凭霁蓝她们远远不够,所以我将你要了过来。”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你说你没有名字,我便赐名‘屿寂’。”
江屿寂接话:“落花孤屿寂,残烛短篷虚。”
这句诗藏在他心底西十几年,这是主子对他的赏赐,也是他的新生。
“你还记得这句诗啊......当时的你,在哀家眼里,孤寂又顽强。”
江菀宁感慨。
“后来,主子觉得‘屿寂’单独叫不好听,便又将您的姓赐予奴。”
因为这个‘江’姓,他的自卑,他的怯懦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自信。
原来,他也不是没人要的啊!
这可是连霁蓝她们都无法拥有的冠主子之姓。
“阿屿,替哀家戴上这两枚簪子吧。”
江菀宁收回手,将放在一旁的盒子递给江屿寂。
江屿寂起身,接过木盒。
从江菀宁发鬓上取出华丽的凤簪,将盒子中的发簪戴上。
虽是两只木簪,年代也相差久远。
放在一起,却并不显得突兀,只觉锦上添花。
江菀宁从轮椅中起身,褪去披风递给江屿寂。
披风褪下,里面只见一身红色烟罗裙。
“主子,天寒。”
江屿寂有些不赞同。
江菀宁微微启唇,嘴角轻扬:“阿屿,我的身体我自己知晓,无碍。”
“我己经许久未曾跳舞了,今日是我生辰,让我放纵一次吧。”
江屿寂瞧着江菀宁面色红润,确实比之前好许多。
跳舞,也是江菀宁为数不多的爱好,也就随她去了。
微风吹过,梅花簌簌飘落。
江菀宁莲步轻移,来到梅林中央,翩翩起舞。
旋转、跳跃,衣袖随风飘舞,似与梅花共舞。
过往画面一帧帧从脑海中闪过。
江菀宁的嘴角一首含笑,纵情在这雪中漫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