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霉味在筒子楼里发酵了二十年，张美芳对着穿衣镜往发根处涂抹染发膏。镜中人眼角耷拉着，法令纹像两道裂谷，将整张脸劈成三块僵硬的石膏。
"妈！"防盗门被踹得哐啷作响。她手一抖，染发膏蹭到了额角。门开处酒气扑面而来，林小军瘫在门框上，领口沾着口红印，"再给我五万。"洗衣房滚筒发出沉闷轰鸣，她机械性地将染发膏抹在花白鬓角。镜子里的女人左眼因视网膜脱落泛着灰翳，这让她想起二十年前产房的无影灯。当时林国栋攥着B超单在走廊来回踱步，助产士抱出浑身青紫的早产儿时，他拳头砸在墙上留下的凹痕至今还在县医院308病房。
张美芳攥紧发梳，塑料齿陷进掌心。三十年前，刚嫁过来时的样子，自己和丈夫都在工厂上班，两人干活勤快，生活美好。分了家后，两人赶上下岗潮下岗待业在家，后来丈夫外出打工自己在家带孩子，长期聚少离多每次和丈夫见面就会爆发剧烈的争吵。再后来和婆婆一起住……
张美芳把协议书往婆婆面前一推，钢笔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迹。婆婆的手在发抖，浑浊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美芳啊，你爸才走没几天......"
"就是因为爸走了，这事才得赶紧办。"张美芳打断婆婆的话，声音又尖又利，"您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多浪费，搬去和我们住，把这房子卖了，钱分一分，多好。"
"您要是不愿意，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张美芳冷笑一声，"您也知道，现在养老院可不便宜。"
婆婆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她想起老头子临终前的话："老婆子，别怕，有我在呢。"可现在，老头子不在了，儿子又常年在外打工，家里就剩她一个人。
"我签......"婆婆颤巍巍地拿起笔，泪水滴在纸上，晕开一片水渍。
张美芳满意地笑了，她早就看中了这套房子。当初婆婆分家偏心，这个事像一根刺，一直扎在她心里。那时候婆婆把最好的两间瓦房分给了小叔子，只给他们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