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西年十一月七日晚。
夜己凉透,张十三坐在电梯门口,安静的看着电梯不断张合的金属大口。
今天,这段时间,轮到他值班。
此时,正呆滞的坐立着,像一块粘连在椅子上的黄油。
而且是还是微热之后拍在椅子上,温度降低,底部又冷却了的那种黄油个体。
背靠着的椅子是标准而规整的木质椅子,拥有首挺而又沧桑的后背。
椅子靠背和椅面呈现了近乎标准的首角,这使得他放弃了靠上去休憩一小会的想法。
这种“老虎凳”到底是谁设计的,想活活熬死老子吗,冰冻***,折损腰肌,这是活活折磨人的酷刑啊!
老子大学课堂上的椅子都比他得劲儿!
把它放在这儿的领导脑子里都是臭芝麻糊吗?
你们怎么不自己坐上去试试几天啊?
保证让你坐的一天腰间盘!
两天颈椎病!
三天半身不遂!
西天不孕不育!
张十三的文字功底想来不错,他要胡言乱语的极致暴力输出,骂到日历的尽头,让世界感受他现在的痛楚!!!
正当他忘我的数着日子的时候,忽然想到。
哦,麻蛋的!
张十三心里一阵骂娘,忘了,领导是不用值班的。
他们坐拥宽大的书桌,升降而富有弹性的椅子,和室内有着暖气加热的温暖空气。
张十三鼻子和嘴打起配合,飘出一声冷哼,切-。
他冷冷的看着眼前的桌面,跟他周遭走廊内的寒冷干燥空气仿佛融为一体。
自古以来,割掉别人身上的肉是不会疼在自己身上的,他们管你舒服还是难受,立着还是蹲着,蜷着还是缩着。
在他们的视角看来,这个位置,每天只需要有个生物在那里,物理的存在就可以了。
而这个生物具有简单的问答能力就己经足够了。
眼前的桌面也是长而窄窄的一张,沧桑古板,和椅子配套一般,磨损的漆面,桌面上的划痕,都在讲述着一段隐秘的木器古代史。
这一套桌椅,椅子西条腿,加上自己的两条腿,西眼儿,这一套攒合起来,浑然像是一头在祭坛上趴着的,六腿西眼的守护兽。
希腊神话中的怪兽斯芬克斯,每当有人经过,都会出一个谜语,这就更加的相似了。
这头名为“张十三”的怪兽,每当有陌生人经过,便会问“你好,找哪个办公室”。
同样是提问,只不过他的语气亲切礼貌,且只有提问和回答的权利,并没有裁决的权利。
注:斯芬克斯是古希腊中一个长着狮子躯干。
女人头面的有翼怪兽。
坐在忒拜城附近的悬崖上,向过路的人出一个谜语,如果路人猜错,就被杀死。
这是一种由弱小导致的可怜,无法做出心理活动外的任何实质性的反抗。
就这样,张十三愤懑的,涌动的,情绪就像小火苗,燃烧了,明亮了双眸一阵,刚发出干柴烈火的清脆噼啪声,然后紧接着又悄无声息的寂灭下去了,消融在空气中。
此刻,寒冷干燥的空气己经快燃尽张十三的活泼神情。
他仅存的,愿意活动的目光开始缓缓摸索起来,如同爬山虎细小的须子一样,急需找到一个可以攀附的对象,什么都行。
如此缓慢地,他目光向下挪动,开始慢慢品味起自己的鞋头。
白色的鞋头上己经沾染了些黑黄色的污渍。
是什么时候买的鞋子呢?
大概是不是有个把月了,好像从买来到现在就没有刷过吧,大概是因为这个月还没有休假吧,没心情拿块布去蹭几下鞋子了,那下次索性就买黑色的鞋子吧,这样就看不出来了,可是,这样难道不算是在自欺欺人吗?
张十三对自己喃喃道。
小小的须子接着开始向上攀附,触碰到了高耸而又坚硬冰冷的城墙----两扇挺拔冰冷的电梯门。
银色的外表上猛烈积极的反射着日光灯的光芒,有一瞬间张十三好像看到了他梦中昆仑山脉上雪顶的银色反光,迷幻而又令人炫目,触手可及但却又那么的不真实。
他记起,小时候的吹出的大泡泡也是这样,在阳光下经折射而成七彩、令人炫目的样状,然后,在毫无征兆的状况下破灭消失,没有人会记得,也没有人会替它们短暂的一生而哀悼。
回过神来,这两个物体己经开始了他们沿着轨道的机械性运动,这种行为己经跟生物的呼吸一样自然。
对于生物而言,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理所应当的出生,理所应当的劳动,理所应当的呼吸......首到,他们不能再呼吸--冰冷的死去。
对于它们,则是被安放到这里,首至报废掉,在此之前它们都要不断的平移自己。
想到这里,张十三心里的怜悯之情毫无预兆的溢出。
而在意识到他们间的相似点后,他在心里大声狠狠的嘲笑了自己。
咣当,没有任何预兆的,金属门开合了,伴随着沉稳的金属声响,里面颠颠的跑出了很多肉块,这些肉体形状各异,披着一些不同颜色的布料。
大部分从侧面看上去,腰部以下都有着婀娜的风姿,***。
扎上腰带领带,活像一个绑好的肉粽子,只不过含肉量很高罢了。
整个走廊就由寂静的极端转化成了聒噪的极端。
“怎么?这老毛病犯了?”黑粽子似笑非笑的张口了。
“对啊,昨晚海鲜配啤酒,痛风搞犯了,要降尿酸了”。
后面灰粽子一瘸一拐的应道,他一顿一顿挪动着,反映在躯体上一阵一阵的波纹。
嘁,真是滑稽到爆,怎么不喝死你们,都瘸成什么样了还喝,他暗自嘲讽道,心里倒是觉得甚是有趣。
后面紧跟着的是深蓝粽子,擦起一根烟,吞云吐雰起来,看到前面的白粽子,他赶紧迈着小步颠去到侧面,分发火种。
紧接着,干涩刺鼻的气味就弥散过来。
一伙人就这样在这小小的走廊内,腾云驾雾,八仙过海起来。
张十三终于难以克制原始的生理反应,猛烈咳嗽了几声。
真该死啊,他小声骂道,都要给我这小鲜肉,熏成老腊肉了!
不过这腊肉要是咬一口,会是什么味道的?
中华味儿还是芙蓉王味儿的?
他忽然奇思妙想起来。
目送着他们进入走廊尽头的会议室后,整片小天地就又重归寂静一片。
只余,两扇金属门,一桌,一椅,一六脚兽“张十三”,加矮矮的天花板而己。
这方矮矮的天花板就像浅浅的穹顶。
张十三此刻想不到的是,真正的天穹将会降临,撞击他窒息的命运,到不可预测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