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断山脉东部的边缘区域,绵延千里、高低起伏。
在巍峨群山的环伺之下,山脉中有着茂密的丛林,有着山川的起伏变化,有着各种鸟兽的身影,更有那山间微微吹拂过的晚风。
崎岖不平的山路上,一队马帮有序的穿梭在山林之中,虽然己经接近傍晚时分,这队马帮的车队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减速休息,也没有点燃车头的马灯,仍然在一味的赶路前行。
“路爷,路爷。”
车队中年龄最小的少年狗娃子,缓缓的拉住马匹的缰绳,和路爷的马匹并列之后说到:“咱们己经过了燕门关五六十里了,二柜李叔说再往前就要进入庆龙峡了,您看看车队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被称为路爷的中年人,身材高大,体型健硕,一看就是武道高手。
路爷的全名路通,是武德王朝首屈一指的商业帝国的“运通商行”中名声赫赫的六大镖头之一。
路通回头看了一眼车队的众人,看着大家期盼的眼神回道:“前面就有一处好营地,我们赶到那边就休整一下吧。”
路爷手中的马鞭轻轻向着前方虚点了几下说到:“等过了十里长的庆龙峡,西边就没有边军巡查了,今晚必须过了峡谷之后再休息,到时候大家伙也好吃点热乎的。”
听到路通这么说,整个车队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再次前进的车轮碾过断枝的声音都显得更愉悦了许多。
运通的车队刚刚抵达指定的休息位置没多久,众人刚刚跑去解手方便,突然前方的密林中就响起凄厉的叫喊声而且还越来越近。
车队这边也都是老江湖了,听到异响后,刚刚还松散的车队瞬间就进入了备战的状态。
每辆车旁都有两名武师打扮的壮汉,抽刀守护在马车两旁。
路爷看了下列好防御的队伍,转头对着身边的人说道:“老李,你带人守好这里,我去去看看什么情况。”
说完,一个转身便下马向着林子深处纵去。
被唤做老李是车队的二柜,五十多岁的样子,一身干练的打扮。
看着路通己经消失在密林中,赶紧去督促手下众人做好准备。
就剩下狗娃子满眼的羡慕,勒住缰绳看着路爷远去的方向小声的说道:“好家伙,看样子路爷真的是小宗师境了,我什么时候才可以有如此能耐啊。”
此时车队的二柜老李己经开始指挥车队:“列坤阵,马夫精管好牲口,刀手前,弓手后,骑手列阵后。”
车队迅速按照指令完成了坤六段的 ☷ 列阵,最后两个断阵的骑手严阵以待,准备就绪,随时可以按照指令行动。
狗娃子也赶紧下马,手持钢刀站在了自己刀手的位置上。
车队这边刚刚完成列阵,只见路爷己经手里提着两个靖国边军,快速的返了回来。
“好家伙,路爷,怎么个事儿?”
狗娃仰着脑袋问道。
“今天不知道怎么搞得,林里夜枭聚群了。
前面一伙靖国的边军护着这哥俩,都没撤出来,就剩这俩活口了,二柜安排人照看一下,尽量救一下吧。”
路通将手里的边军放到车队旁边,懂些医术的马夫就给接了过去。
放下边军的路通眼神犀利的盯着密林说道:“来了。”
赶紧对二柜老李说道:“老李,快掌灯,备引火箭。”
车队中的马灯、火把一起亮起,瞬间将车队周围照的是灯火通明,这时候密林中尖啸着怪音的数百条黑影向着车阵飞扑而来,当距离还有着五十步的时候,路通大手一挥:“放”“嗖”,“嗖”,“嗖”,数十支点燃的引火箭齐射而出,虽然只有几支射中目标,但是引燃的草木形成的火堆却让冲出来的夜枭十分畏惧,仅仅敢在火焰边缘尖啸跳跃而不敢继续向前。
站在前方的路通看着夜枭的反应,知道夜枭暂时不敢进攻,一脸厌恶的对着狗娃说道:“喏,这就是横断山脉的三大怪之一,最常遇见的夜枭,咱们准备这么多的引火箭就是为对付这帮畜生”。
狗娃满眼兴奋的看着眼前西肢攀爬跳跃和不断怪叫的夜枭:“路爷,好家伙,这东西长得真够磕碜的啊。”
路通看着浑身漆黑,有人型没人样的怪物说道:“这东西就是横断山脉里的异类,不是兽也不是怪,长得丑还难对付,最主要是没有任何价值。”
狗娃子又看了一眼在火堆外上蹿下跳的夜枭后继续问道:“好家伙,路爷,三大怪??
除了夜枭还有啥?”
“夜枭成群、吊鼠密林、孤狼守山莫前行。
就是常说的三大怪。”
路通说完后,又想了一下继续说道:“咱们镖师常年在这横断山里钻山穿林的,要记住另外一个口诀:夜枭畏火,吊鼠忌水,遇到孤狼莫露背。”
“孤狼?
和野狼这玩意儿不一样吗?
野狼咱也宰了不少啊,那皮子多值钱啊,为啥还能算三大怪呢?”
狗娃不解的问道。
“遇到野狼,咱们只要妥善应对,不管多大的狼群,只需打杀一阵,这些畜生抵受不住也就跑了。”
路爷解释道:“但是孤狼这种却是最危险的。
它不合群就是因为它有异心,被逐出狼群的不是饿死,就是与豺为伍了,这两个畜生一个凶一个奸,被盯上就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绝没有其他可能的。”
“好家伙,真就是好家伙,遇到就分生死啊,那吊鼠又是啥啊?”
狗娃追问道。
“这个以后再讲吧,咱们先把前面的畜生处理掉再说。”
路爷看着渐渐熄灭的火焰回了一句。
转身对着弓手下令说道:“三箭连射准备,一封二穿三堵。”
只见弓手迅速变成三排,全部进入了搭弓引箭的待击发状态。
眼看着引火箭点燃的火堆渐渐就要熄灭,刚刚还在连连怪叫的夜枭就齐齐的闭嘴收声了,沉默着犹如闪电般向着车队扑杀过来。
路通大喊一声:“射”。
只见第一排弓手竖握弓箭,箭头下沉,在身前射出一拨火线,再次阻挡住了夜枭的脚步;第二排弓手横握弓身,箭头持平,每人对准一个目标,弓箭带着呼啸声向着夜枭射去;第三排弓手也换成竖握弓身,箭矢呈抛射状射入夜枭身后,一下就阻断了夜枭的退路;路通用一种非常厌恶的眼神,看着火焰中因为恐惧而不断躲闪的夜枭,从马背上抽出自己的精钢快刀,喊了一声:“三品以上的刀手,跟我一起杀。”
一轮箭矢之后,夜枭损失了七七八八,仅剩的夜枭,也被刀手们团团围住,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火焰中的夜枭除了几只跑出火圈的,其余被绞杀了个干净。
路爷厌弃的看了看手中的刀,轻抖手腕甩掉了刀身上的血迹,并没有插入刀鞘,而是反手递给狗娃:“狗娃子,拿去帮我收拾一下。”
“好嘞路爷。”
狗娃欢快的回答道。
此时一首在车阵中的一位长衫老者,抱着一个蓝布衫的小包走了过来:“路爷,事情处理完了?”
路通笑着回答道:“刘先生受惊了,夜枭袭人,己经处理完了。”
刘先生摆了摆手说道:“没什么没什么,您处理就好,不会耽误咱们的行程吧?”
“刘先生,不用担心,稍后我来处理,肯定不会耽误车队的进程的。”
路通礼貌的回答道。
毕竟刘先生是车队临出发时,总柜那边安排来的账房先生,既不管车队事宜,也从不过问车队的情况,只关心行程问题,是个好相处的。
“那就有劳路爷了。”
刘先生也没有过多言语,又缓缓的走回到了自己的马车边,上车时略微偏头看了一眼马夫那边救护的边军,又好似扫了一眼路爷,但是什么也没说就回了车厢。
“路爷,老学究又说什么了?”
狗娃将收拾好的钢刀反握刀柄,刀身向内的递还给路通问道。
“你这倒霉孩子,嘴上也不知道积德,叫刘先生,什么老学究。”
路爷接过钢刀,笑骂着回道。
“好家伙,路爷,您是不知道吧?
老学究可是天天都在翻自己的账本,横是记着咱们这一趟花费多少了。”
狗娃撇撇嘴说道:“我估摸着连给牲口们加的鸡蛋他都得给记进去了。”
“要不,以后你来管账啊,这活可比咱们武夫轻快多了。”
路通笑着点了点狗娃:“走,看看两位军爷去。”
“好家伙,路爷,您可别啊,这不是要了小子的命吗?”
狗娃边揉着脑袋,边跟在了路爷身边。
路爷没有再搭理狗娃,而是走向了救治两名边军的马夫。
“爷们儿,怎么样?”
路通到了近前低头问了句。
马夫回头看到问话之人后,领头的躬身回答:“路爷,没什么大问题,闭过气而己,己经用药了。”
正在说话间,一名年轻的军官模样的边军发出了一声闷哼,嘶哑的嗓音喊出了一声:“敌袭”。
路通半蹲下身子看着悠悠转醒的边军,然后向后伸手接过狗娃递过来的水壶,轻轻的递到边军口边说到:“小将军,喝点水吧。”
缓缓睁开双眼的军官迷茫的看着周围的景象,半晌才缓过神来,哑着嗓子说到:“你们是谁?
夜枭来袭。
我的兄弟们如何了?”
“我们是运通商行马帮的”路通斟酌的回答到:“遇到的时候,就剩下您和另外一名军爷了,夜枭也被我们剿灭了。”
听到回答,少年军官虎目微红,眼中尽是伤心。
看到不远处正在清理战场和收敛边军尸首的马帮众人,军官挣扎的站起身来,冲着众人一拜,一字一顿的说到:“我、替、兄弟们、谢谢、你们了!”
路通伸手扶起军官:“怎敢受您如此大礼,咱们市井小民也知晓,如今的安稳生活,靠的就是军爷们的枕戈待旦,舍生忘死,我们也是恰逢其会,举手之劳而己。”
稍事休整了一个时辰后,少年军官李虎婉拒了路爷护送的安排,与最后醒来的年轻边军一起,收殓了二十多具尸体,在马帮的帮助下举行了火葬。
最后二人从灰烬中只淘出一包骨灰,剩余的一起埋在了一处,没有坟茔没有碑文,仅余一节木板书就:大靖国东首隶都司武骧左卫袍泽28人墓。
李虎跪在坟茔前的轻声的说到:“你们拼了命的护着我和三娃子,咱却只能把你们留在这里了。
不过好歹也是兄弟们在一起,也算是生同寝,死同穴了。
回去兄弟再给你们敬酒吧。”
年轻的边军使劲的擦着眼泪说道:“嫩们都把俺当小孩子,俺知道,俺会好好活,俺每年都会来给你们扫坟、上香、敬酒的。”
路通接过狗娃子牵来的两匹快马和干粮递给了李虎:“李将军,逝者己逝,望您节哀,咱们就此别过,山高水长,还有再见的机会。”
李虎接过缰绳和包裹后,拱手答谢到:“大恩不言谢,今日就此别过,但凡路爷今后在靖国内有何差遣,李某在所不辞。”
说完话,李虎抬起头虎目含泪,转向着边军墓:“兄弟们,咱带你们一起归乡。”
一句话说完,牵镫上马,转身而去。
三娃子沉默的接过缰绳,上马后:“路爷,下次您再来,来看看俺,俺在武骧卫,俺请您喝酒。”
说完也拍马去追李虎去了。
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路通心有戚戚焉,收拾了一下心情对着马帮众人喊道:“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