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藏宁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三日已过,说好三日就回,凌渊为何迟迟不归?
突然,“咚”的一声轻响从外间传来,像是有人碰倒了凳子。
“银珠?”藏宁轻声唤道,无人应答。
她悄然起身,从枕下摸出银钗。
刚走到屏风处,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
还未来得及反应,一只滚烫的大手已捂住她口鼻,后背撞上一堵坚实的肉墙。
“别出声——”凌渊沙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气息紊乱,“别、声张——”
藏宁浑身僵直。
他不是早该回来了吗?而且这浓重的血腥味......
凌渊似乎力竭,捂着她嘴的手渐渐松开,整个人向前栽倒。
藏宁急忙转身接住,掌心立刻触到一片湿热。
月光从窗缝漏入,照见他胸前玄色衣衫已浸透暗红。
“王爷!”她压低声音惊呼,半拖半抱地将人扶到榻上。
只见凌渊脸色惨白如纸,却还强撑着意识:“我、受伤之事、万万不可外传......否则、江上必定生乱......”
话未说完便昏死过去。
藏宁迅速闩上门,取来烛台细看。
只见凌渊肩上一道三寸长的伤口翻着皮肉,分明是他自己生生将箭拔了下来!
她想起不空大师临行前赠的各种神药,急忙从药箱中取出。
“王爷,得罪了。”她咬牙撕开凌渊的衣衫,露出精壮的胸膛。
伤口附近已有溃烂的痕迹,她小心替他清理伤口,又仔细包扎好。
倒出止痛药丸含在口中化开,俯身将药液渡入凌渊唇间。
苦涩的药香在两人唇齿间蔓延,凌渊喉结滚动,无意识地将她拉近。
藏宁心跳如鼓,却不敢挣脱,怕牵动他伤口。
直到确认药液尽数咽下,她才红着脸退开。
“宁儿......”凌渊突然半睁开眼,眸色混沌却灼人,“你......”
藏宁慌忙取来清水为他擦拭身体上的血迹:“王爷先别说话,伤口还在流血......”
凌渊却反手握住她手腕:“多谢......”
烛光下,他素来凌厉的眉眼因伤痛而柔和,额前碎发被冷汗浸湿,竟显出几分罕见的脆弱。
藏宁一时语塞,“王爷若死了,我岂不成了寡妇?”她故意板起脸,手上动作却轻柔至极。
凌渊低笑出声,笑着笑着突然咳出一口黑血。
藏宁顾不得矜持,扶他靠在自己肩上,让他将淤血吐净。
“宁儿出城相迎的情义,”他气息微弱,“本王记下了......”
藏宁手上一顿。
“所以你今日看到我了?”她轻声问,心底某处悄然松动。
凌渊没有回答,已然昏睡过去。
藏宁小心翼翼为他盖好被子,指尖不经意抚过那些陈年旧伤。
这个在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男人,此刻安静得像个孩子,长睫在眼下投下浅浅阴影。
窗外夜风呜咽,藏宁轻轻拂开凌渊额前碎发。
她本不该生出这些莫须有的情愫,可自入府后,他待她不薄。
心底那堵冰墙竟不知何时裂开细缝。
“凌渊——”她极轻地唤了声,仿佛只是说给夜风听,“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利用你的......”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纱洒落,藏宁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竟好好地躺在床上,身上锦被盖得严严实实。
她怔了一瞬,猛地坐起身。
床榻另一侧空空荡荡,凌渊早已不见踪影。
若不是床角边还放着半盆血水,染红的帕子静静沉在盆底,她几乎要以为昨夜只是一场梦。
“银珠!”她扬声唤道。
银珠匆匆推门进来,手里端着热水,见她醒了,连忙道:“小姐,您醒了?王爷天不亮就走了,特意吩咐奴婢别吵醒您。”
藏宁指尖微微攥紧被角,蹙眉道:“他伤得那么重,就这么走了?”
银珠点头,压低声音道:“王爷走时脸色还是白的,可穿戴整齐,披风一遮,根本看不出受伤。他还让奴婢转告您,昨夜之事,莫要声张。”
藏宁抿唇不语。
——他竟强撑着伤势,装作无事发生,甚至还记得将她抱回床上,盖好被子才离开?
心里忽然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又酸又软。
她掀开被子下床,走到铜镜前,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昨夜的寝衣,只是衣襟处沾了一点血迹。
她伸手轻轻抚过那抹暗红,指尖微颤。
“小姐……”银珠欲言又止。
藏宁回神,淡淡道:“备水,我要沐浴。”
浴桶里热气氤氲,藏宁将整个人浸入水中,温热的水流漫过肩颈,仿佛能洗去昨夜的疲惫和慌乱。
她闭着眼,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凌渊苍白的面容、滚烫的呼吸,以及他昏沉中唤的那声“宁儿”……
她猛地从水中抬起头,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浴水还是别的什么。
“我这是怎么了……”她低声喃喃。
明明最初嫁入王府,只是为了自保,为了积蓄力量好有朝一日能回京向曹夫人复仇。
可如今,她竟开始在意凌渊的安危,甚至因为他一句无意识的呼唤而心绪不宁。
——这不该是她该有的心思。
她深吸一口气,将脸埋进掌心。
晌午过后,藏宁坐在窗前绣花,银针在锦缎上穿梭,却总是不自觉地走神。
针尖刺破指尖,一滴殷红的血珠渗出,染红了雪白的丝线。
“小姐!”银珠惊呼一声,连忙取来干净的帕子。
藏宁怔怔地看着指尖的血迹,忽然想起昨夜凌渊伤口渗出的暗红。
那样深的伤口,他竟能面不改色地遮掩过去,今日还照常去了军营……
“银珠,去准备些补血养气的药材。”藏宁突然起身,“再炖一盅人参乌鸡汤。”
银珠眼睛一亮:“小姐是要去军营看望王爷?”
藏宁耳尖微热,别过脸道:“他若是死在军营里,我取曹夫人的狗命便遥遥无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