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二十三分。
沈厄走出那家名为“Babel”的地下酒吧,脚步轻缓,神色平静得像刚刚只是去喝了杯水。
他站在街口,仰头望了一眼深蓝色夜空,天上什么也没有,连星星都像是被这座城市吞噬殆尽。
他顺着长街向南步行,路灯的橘黄光影一盏盏落在他肩头,如同一条铺陈无声的走廊。
风从后颈轻轻掠过。
他停住了。
“太首白了。”
他在心中评价。
不远处的反光玻璃橱窗里,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帽檐压得很低,烟未点燃,鞋子不合脚。
对方走路时左脚始终慢半拍,像是在模仿谁的节奏。
可惜模仿得很拙劣。
他重新迈步,但速度不紧不慢,仿佛真的没有察觉什么。
三分钟后,他右转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墙壁上爬满铜绿藤蔓与广告纸的碎片。
巷尾有个废弃的电话亭,他靠了上去,抽出打火机点燃一根烟。
脚步声如他所料地响起,迟疑、停顿、靠近。
他猛地转身,烟头落地,在黑暗中溅起微光。
“跟了我三条街,你很闲?”
他说。
黑影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只是掀了掀帽檐,一张脸露出半边,年轻,干净,甚至有点稚气。
“你是沈厄?”
“不是。”
他淡淡答道,“我只是半个。”
黑影愣住。
沈厄趁机一步逼近,捏住对方的手腕,轻轻一扭,“你是谁派来的?”
“等等!
我、我不是敌人!”
黑影慌张地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白色信封,“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他说你会来Babel。”
沈厄没有松手,盯着信封看了几秒,才接过。
信封没有署名,只印着一行小字:“不要相信你自己。”
他眼神微变,淡声开口:“他长什么样?”
“我没看清。”
黑影说,“他戴着口罩,声音也变了,只有一句话让我转交给你——‘你欠下的债,己经开始计息。
’”沈厄松开他,转身就走,像是对刚才的对峙毫不在意。
那人还在身后喊:“你不会打开看看吗?”
“如果那里面是炸药,我现在己经是尸体了。”
他头也不回,“不过你放心,能写出这种句子的人,一般不舍得我死。”
——沈厄回到自己的住处,是在旧城区一栋半废的艺术仓楼里,六楼,没有电梯,墙壁剥落,空气里总有油漆和灰尘混合的味道。
他喜欢这种环境,没有人会注意你,也没有人会在意你是否还活着。
推开门,屋里一如既往安静。
他检查了一遍门锁与地板,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屋内只有最基础的家具和一台老式转盘机,静静地在窗边躺着。
他把信封放在桌上,坐下,点开音响,熟练地切换到某张黑胶唱片。
爵士乐悠悠响起,像是为这封来历不明的信提供了背景乐。
他戴上黑色手套,小心地撕开封口,抽出里面那张纸。
纸上写了三个词:“花神会 · 镜室 · 零点。”
“老朋友?”
他低声呢喃。
“花神会”是城中上层圈子里流传的一个私密聚会,地点不定,成员背景神秘,从市议员到黑市仲介、从心理学家到赌场老板——据说每一次聚会都像一场交易与试探的盛宴。
而“镜室”,据他所知,是花神会中最私密的空间,只供“一对一”会面使用。
沈厄望着纸条,思索良久,最终收好。
他从抽屉中取出一副特殊隐形眼镜和一个银色小匣子,动作利落而安静。
他知道,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有人在召唤他,但不是用他的名字,而是他的另一面——那个连他自己也不确定是否存在的“骗子”。
他站起身,在镜前理了理领口,灯光将他的脸映在镜子上,模糊成两个影子。
他注视着自己的影子,低声开口:“我是半个骗子。”
他顿了顿,又笑了笑:“因为我的话,只能信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