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港市的晨雾总带着海盐的涩味。
苏夏站在地铁闸机前刷卡时，注意到电子屏右下角有块指甲盖大小的霉斑，青绿色的菌丝在跳动的列车时刻表下缓慢舒展。
这是她第一千零七十三次穿越莲花桥站C口，却第一次发现自动扶梯侧面的应急灯罩里卡着半片蓝蝶翅膀。
08:07分，她把星巴克的焦糖玛奇朵搁在车厢扶杆的月牙形凹陷处。
这个由无数通勤者打磨出的铜质凹槽，此刻正反射着座椅上流动的蓝光——新换的LED广告屏正在播放虚拟偶像演唱会，全息投影的歌姬踩着苏夏的高跟鞋尖起舞，裙摆扫过她沾着泥点的***。
"前方到站，莲花桥站。
"机械女声响起时，苏夏正在整理被安全锤勾住的雪纺衬衫。
第三颗纽扣不知何时崩开了，露出锁骨间银光流转的项链坠子。
这个由七个正二十面体嵌套而成的金属造物，是母亲临终前用手术钳夹着放进她掌心的。
七年来，每当地铁穿越跨海隧道产生的气压变化，坠子内部就会传出类似沙漏倒转的细响。
此刻那响声突然变得尖锐。
苏夏的手指悬在领口，看着对面车窗映出的倒影。
穿深灰色连帽衫的男人正从第二节车厢挤过来，右手始终插在鼓胀的帆布口袋。
他磨边的牛仔裤脚沾着某种暗红色凝结物，随着脚步在米色地砖上拓印出断续的椭圆，像串被踩碎的石榴籽。
警报声撕裂空气的瞬间，苏夏发现广告屏里的虚拟歌姬定格在张嘴尖叫的姿势。
爆裂的应急灯在她左前方三米处炸开，飞溅的玻璃碎片竟呈现出诡异的悬浮态。
慢镜头般的视野里，她看到自己扬起的发丝间嵌着无数金色光点，每粒光尘都在书写蝌蚪状的符文。
"趴下！
"灼热的雪松气息裹住她后颈时，苏夏的膝盖正撞向翻倒的咖啡杯。
褐色的液体在空中凝成玛瑙珠串，映出救她那人面罩上的冰裂纹——那是呼吸在防爆玻璃内壁结霜又融化的痕迹。
对方胸牌在震荡中翻转，露出被刮花的"顾沉"字样，职务栏却残留着"特勤科"的笔画残影。
金属变形的***从车厢底部传来。
苏夏蜷缩在橙红色防护服构成的三角空间里，发现顾沉袖口绣着的衔尾蛇图腾正在发光。
那条吞噬自己尾巴的机械蛇，每片鳞甲都是微型液晶屏，此刻正滚动着鲜红的倒计时数字。
"闭眼。
"男人低喝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战术手套擦过她颈侧动脉。
苏夏的银项链突然发出高频震颤，坠子内部传来晶体生长的脆响。
当顾沉用液压剪切断压住她脚踝的座椅支架时，她看见对方瞳孔深处闪过两串蓝色代码，像是从视网膜首接投射的增强现实影像。
二次爆炸的冲击波掀飞了车厢顶盖。
苏夏在失重状态下目睹了超现实的场景：断裂的电缆如深海电鳗般游弋，漂浮的荧光符号组成三维曼陀罗，而顾沉背后的氧气罐正伸出六条机械触须，尖端喷射的凝胶迅速固化着伤员们的创口。
"别碰那些光！
"顾沉突然抓住她伸向符文的手腕。
苏夏这才发现自己的皮肤正在半透明化，掌纹间涌动的金线与空中符号产生量子纠缠般的共振。
惊雷般的轰鸣从地底传来时，她项链的金属坠子突然气化成液态银雾，顺着毛孔渗入突突跳动的腕脉。
坠落的三十七秒里，时间呈现出胶状的弹性。
苏夏在慢速下坠中看清了车厢地板下的隐秘夹层——布满铜绿的古旧齿轮正在锈蚀的轨道上运转，咬合处迸发的火星却是诡异的幽蓝色。
顾沉展开的光翼在此时掠过她眼前，那半透明的羽状结构分明是成千上万片纳米级的六边形镜面，每一片都映出她瞳孔中燃烧的金色火焰。
当消防斧劈开变形的车门时，苏夏正躺在月台的警戒线外。
她湿透的衬衫下摆滴着冰水，掌心的灼痛己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个发光的拓扑学烙印——与母亲留下的项链坠子完全相同的几何图案，此刻正在皮下组织里缓慢自转。
"体温34.2℃，瞳孔对光反应延迟0.3秒。
"戴鸟嘴式呼吸器的医护人员在记事板上勾选项目，"肾上腺素水平是常人的十七倍。
"苏夏的视线穿过急救帐篷的塑料帘幕，看见顾沉正在和穿铅灰色制服的人交接。
那些人的左臂都戴着蛇形臂章，当其中一人用扫描仪检查破损车厢时，仪器发出的绿光竟被吸附进扭曲的车体钢板，如同黑洞吞噬光线。
雨开始下了。
躺在担架上的苏夏突然抽搐起来，医护人员慌忙按住她迸发金光的右手。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刹那，她看到急救车顶灯投射的光束中，悬浮着自己呼出的白雾正在凝结成车厢里出现过的神秘符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