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寂静的街道,两个身穿灰色麻衣短衫的打更人,一人拿锣,一人拿梆,边走边敲。
路过一条巷子时,其中一人满脸忍耐地捂住肚子,急道:“老二,我忍不住了,我去方便一下。”
还不等老二回答,他便窜进漆黑的巷子里。
老二无奈地摇摇头,拿起挂在腰间的酒葫芦,啜上两口。
半晌,酒都喝完了,另一人却迟迟未归,老二高声喊道:“大哥!
你好了吗?”
没有回应。
寂静时分,老二的声音格外响亮,那巷子离他不过半尺,大哥不应听不见的。
“大哥!”
老二边喊边往巷子里走,借着手里灯笼发出的微光,勉强看清里头的场景。
“哎哟!”
左看右看,老二没注意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摔在一个硬邦邦的物什上。
幸好,手里的灯笼拿住了,火没有灭。
老二挣扎着起身,半跪坐在那东西旁边,灯笼一照,显露出那东西的真容来。
只见,一人横躺在地,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闭着眼,若忽略毫无生气,干巴巴的躯体的话。
“啊——!”
老二尖叫出声,手脚并用地往后爬,灯笼摔地,那抹微光彻底熄灭,整个巷子陷入一片黑暗。
他连滚带爬的向巷子口跑去,眼看就要踏出巷口……突然!
一阵阴风袭来,带着一片黑雾,雾丝从雾中飞出,将老二死死缠住,拉回!
他惊恐地睁大了双眼,想求救却无法发出声音,渐渐地,消失在漫漫长夜——…“包子嘞!
新鲜出炉的包子嘞!”
“馄饨!
好吃的馄饨!”
“冰糖葫芦欸——!”
“……”月落日升,朝霞初出,蒲柳县内街道两侧小贩齐聚,叫卖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香气,池瑶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起,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云邪,见他似乎没注意到,才松了口气。
行人往来,时不时朝池瑶身上望去,小声嘀咕着什么……她疑惑的朝他们看去,却见他们极速转头,移开视线,但她还是看清了他们脸上的惊恐之色。
“妖怪!”
还未等她细想,一声怒喝,伴随着一块小石头抛来。
“嘶——!”
石子砸中她额角,痛呼出声。
云邪慌忙上前,将池瑶护在身后,冷冷地朝罪魁祸首看去。
那是个圆润可爱、头戴虎头帽的胖娃娃,手里拿着几颗小石子,正一脸愤恨地看着池瑶。
旁边站着一位满脸憔悴的妇人,应是娃娃的母亲。
见云邪一脸凶相,连忙将自家孩子挡在身后,朝两人致歉:“公子、姑娘对不住,小虎不是故意的,只是……”她看了眼池瑶的眼睛,“这位姑娘……异于常人,误会了。”
池瑶拉了拉云邪的衣袖,低声道:“夫君,算了吧,阿瑶没事。”
虽然很疼,但她总不能和一个孩子计较,“走吧。”
池瑶皮肤白皙,额角被砸的地方己经露出狰狞的淤青,云邪头眉紧蹙,拉着阿瑶走进一家客栈内。
客栈掌柜是位圆润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青衣绸缎,站于柜台前,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算盘,见两人进来,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招呼道:“两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蒲柳县不算富裕之地,平常鲜有外人来,他这生意冷清得很,如今见着这么两位一看就很有钱的客人,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
只是,当目及池瑶的眼睛时,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方才进店,池瑶站在云邪身后,个子纤细又矮了些,他只能看出是个姑娘,没敢细看,如今这么一照面,才看清。
长相清致淡雅,身材玲珑有致,是个十足的美人,就是那只左眼,血红弥漫,令人瞧着可怕。
一路以来,众人的异状,池瑶看在眼里,再联系上方才掌柜的眼神,是在看她的眼睛,她便什么都明白了。
捂住左眼,脚步往云邪身后躲闪,心里万般不是滋味。
她天生异眸,在李家村时,她问过李嬷嬷,‘为什么我的眼睛和嬷嬷的不一样’。
李嬷嬷说,‘这是神明印记,祥瑞的象征,只有她才配拥有’。
可是为什么,外面的人却害怕她的眼睛,还说她是妖怪呢?
察觉池瑶的动作,云邪眸光微暗,冷淡道:“住店。
一间上房,再上一桌菜来。”
啪——!
一枚银锭砸在柜台上,发出声响,掌柜回神,忙收敛神情,笑吟吟地收起银锭,“两位客官,这边请!”
他倒不会认为眼前少女是妖怪,开客栈的,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端看与这位姑娘同行的公子,身长玉立,貌比潘安,一身正气,一看便知不是坏人,那跟在他身边的,怎么可能是妖怪呢。
何况,哪个妖怪闲着没事干来住客栈!
将人送到房间,掌柜便匆忙往后厨去,交待妻子准备饭菜。
房间里,云邪牵着池瑶坐下,拿出一瓶药膏,正欲帮她上药。
吓得池瑶连忙道:“夫君,还是让阿瑶自己来吧。”
原应是她来伺候夫君的,怎么能反过来让夫君伺候。
她伸手欲拿,却听到云邪道:“别动。”
修长的手指涂抹药膏,轻轻揉着她淤青的额角,云邪忽说道:“世间奇异多如牛毛,寻常人不知其妙,便视其为妖,无需在意他人的看法,自己开心才最重要。”
似是而非的一番话,池瑶听出云邪的安慰之意,郁结的心情好了几分,抬起头来望着他,迟疑道:“夫君……可觉得阿瑶的眼睛可怕?”
她首首盯着他,不错过他的任何表情变换。
却见云邪满目温柔,一只手抚上她的左眼,笑道:“阿瑶的眼睛,是我见过最美的,无人能及。”
池瑶只觉脑中轰鸣,仿佛朵朵烟花炸开,嫣然一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见他没排斥,才大着胆子缓缓抱住云邪的腰肢。
她口中呢喃:“只要夫君不嫌,阿瑶便都不在意。”
云邪乃是修道之人,耳力极佳,自然听到了她的呢喃之语,回抱住她,眼眸中洋溢着笑意。
咚咚咚——!
“客官,饭菜来了!”
掌柜的声音在外响起,池瑶立时坐正,离开云邪的怀抱。
云邪看着空荡荡的怀抱,眼中闪过一抹遗憾,朝外道:“进来!”
得了允许,掌柜带着一位妇人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丰盛的饭菜。
“客官,您的菜。”
麻利摆好饭菜,掌柜二人很有眼力劲,正想退下,便听云邪道:“掌柜的,最近蒲柳县可有怪事发生?”
闻言,掌柜与他身旁的妇人齐齐露出恐惧之色。
掌柜惊恐道:“客官,可是看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