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觉得屁股下这匹马比经纪公司的老板还难搞。
她拽了拽缰绳，马鼻孔里喷出的热气糊了她一脸，混着片场尘土飞扬的霉味。
今天拍的是古装剧《长歌行》里一场简单的骑马戏，如果“简单”的定义不包括武指临时加的那段“马背360度旋转坠马”的话。
“替身老师准备，”场记板啪地一响，鹿鸣的视野突然天旋地转。
她甚至没来得及骂出声，后背就狠狠砸在了垫子上，尾椎骨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片场瞬间安静了两秒，紧接着传来几声没憋住的嗤笑。
“卡！”
导演的声音从监视器后面飘过来，“力度不够，再来一条。”
鹿鸣躺在垫子上没动，耳边嗡嗡作响。
她瞥见武指正和女主演林星灿递眼色，后者捂着嘴笑，镶钻的美甲在阳光底下闪得扎眼。
这己经是今天第七次NG了，而她的合同上明明白白写着“高危动作戏额外加钱”，如果她还能活着领到的话。
“化妆师！
血浆！”
副导演在喊。
鹿鸣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掌心沾着不知道是血还是化妆颜料的黏腻液体。
她看着武指走过来，对方嘴角还挂着那副“你活该”的讥笑。
“鹿老师，咱们再，”“等等。”
鹿鸣突然撑着垫子站起来，顺手抄起化妆桌上的假发套。
长发在她手里甩出个圆弧，下一秒，她用沾满血浆的手指在发套内侧唰唰划了几道，猛地举过头顶。
“封建余孽退退退！”
整个片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鹿鸣顶着半边脸的血渍，把画了鬼画符的假发套往武指头上狠狠一扣，声音响得隔壁剧组都能听见：“大姐，1921年就没皇帝了，您还搁这儿cospy宫斗戏呢？”
角落里有人噗嗤笑出声。
鹿鸣余光扫过去，看见个穿黑色冲锋衣的高个男人，帽檐压得极低，手里还捏着半页纸，像是从什么剧本上撕下来的。
但此刻她没空深究。
武指气得脸都绿了，猛地扯下假发套：“你疯了？！”
“是啊，”鹿鸣弯腰捡起地上的半根黄瓜，那是她今天的午饭，咔嚓咬了一口，“建议查查我精神状态。”
她转身就走，背后炸开此起彼伏的“卧槽”。
群演里不知谁举着手机，镜头在阳光下反着光。
鹿鸣头都没回，抬手比了个中指。
五个小时后，#过气童星中邪式维权#冲上热搜第三。
视频里她画符的镜头被慢放三遍，配字：科学时代の玄学の力を借ります。
凌晨两点，鹿鸣蹲在出租屋沙发上刷评论。
热搜底下吵成一片，有人说她“糊咖发疯搏出位”，也有人扒出她十年前在《家有仙妻》里演过的童年角色，感慨“当年灵气逼人的小女孩怎么变这样了”。
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来电。
“喂？”
她舔掉嘴角的薯片渣。
“鹿小姐，”电话那头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明天上午十点，公司见。”
电话挂得干脆利落。
鹿鸣盯着黑下去的屏幕看了三秒，突然笑了。
她把最后半根黄瓜塞进嘴里，咔嚓咔嚓嚼得震天响。
窗外月色正好，楼底下不知谁家的狗突然狂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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